黄化仙朝众村民嚷道“既然大家没看到过,那就散去罢,别耽搁了吃晚饭。”
众村民看到这批魔刹,心里就打鼓。指不定他们手中的刀何时会砍到自己的头上,那便身首异处。无辜枉死在这种魔鬼的手上,也太过不值。听里长说已可回家,无不暗暗高兴。正要欢然退去,却听陈恭明厉声喝道“慢着!急什么?都给我站住!”
众村民心下害怕,又都慢慢转回。眼瞅着陈恭明,心下甚觉不服。明明叫我们回家的,又叫站住干什么?凭什么不让人回家吃晚饭?却都忌惮锦衣卫武士的刀,有的脸上虽显怒容,却是敢怒不敢言。
陈恭明猛地从黄化仙手中夺过图画,在众村民面前展开。道“你们给我好好认清楚这个人的长相。此人名叫钱嘉微,身犯滔天大罪,在十二天之前,他从京城逃脱,他逃脱之时,身负重伤,我们沿着路上的血迹追到此地,在此地断了线索。他若不是躲到了鸟窝狗洞,就一定是被哪家哪户给藏了起来,以致于让我们遍寻不得。朝廷已颁下诰命,此人罪大恶极,务必要将他擒拿归案。你们若有见到的,举报者有功,私藏者同罪。”
萧爻心中暗想“画上的人名叫钱嘉微,那不是在黄老实家中与黄老实争执的人吗?听黄老实说过,钱嘉微是嘉兴新科贡生,读书士人,如何惹上锦衣卫了?嗯!黄老实提前叫钱嘉微躲在地窖里,倒是个高明的主意。”
陈恭明叫手下一名武士拿着图画,唰的一声,他抽出刀来。道“你们挨个上前辨认。”
众村民见到那把明晃晃的绣春刀,哪里还敢违拗。只好忍着饿,逐个走上前,仔细辨认画上之人。
一人看了,摇了摇头,走回原地。众村民挨个看了后,也是这般。黄老实不知何时插到村民之中,他看过之后,也学其他村民,摇着头走开。众村民认了一遍,全都站回原地。
陈恭明双目如炬,扫视着众村民的脸。数十个村民如同先商议好似的,数十张不同的脸上全都是同一样的表情。冒着油汗,茫然不知所谓。
只听陈恭明道“我们沿路追踪,到了这黄家冲却没了踪迹。钱嘉微没长翅膀,决不会飞上天去。一定是你们当中有人将他私藏了!”
没人吭声,连村里的狗都不敢叫了。
只听陈恭明又道“你们知道私藏朝廷钦犯,该当何罪吗?那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众村民心中畏惧,不敢答话。
陈恭明缓口气。又道“可我陈某人不会滥杀无辜。你们当中是谁藏了钱嘉微,要是现在说出来,配合我们缉捕的,还可将功补过。我就法外施恩,不予计较。如若我们搜出钱嘉微,到那时数罪并罚!”
陈恭明又恫吓了一顿,众村民除了胆战心惊之外,却没有任何表示,有的更是从来没听说过钱嘉微这号人物。无论陈恭明如何威吓,仍是没人敢与他接话,更没人敢认。
黄老实战战兢兢,心扑扑直跳。好在他藏在众村民之中,每个人想的都是如何保住自身,没闲心来管别人。再者黄老实周围的人害怕之情与黄老实的相差无多,谁也不曾怀疑到黄老实头上。黄老实因此暂得保全。
场地上鸦雀无声,眼看天色将黑,陈恭明又道“好!好!好!你们装聋作哑,以沉默来反抗我。以为只要不说话,我就拿你们没辙了吗?告诉你们,老子曾在北镇抚司当职三年有余,是人是鬼我都见识过。别说是活人,就是泥菩萨,只要触犯法令,我一样有法子叫它认罪。”
陈恭明右手一挥,只见五名武士从队列中站出。陈恭明道“那罪犯一定是被他们藏了,棍棒不上背,他们不知喊‘疼’。若不动用刑罚,量他们必不肯招认。先拉出第一排的人,鞭打三十。”
五名锦衣卫武士齐齐动手,去拉第一排的村民。十来个村民虽想反抗,却强不过武士,被武士生拉硬拽,拖到场边,一个个反绑在大树上。五名武士抽出带刺的皮鞭,就地狠抽。鞭鞭见肉,霎时间血沫横飞。六月的天十分炎热,大地上的热气窜进伤口里,如被烈火炙烤,更增痛苦。村民难以禁受,痛哭哀嚎,大叫冤枉。有的叫饶命,有的直呼黄化仙,脸上显出哀求告怜的神色。
萧爻心中一动,便想冲下去解救。忽然又想“这事与官府挂钩,非同小可。我冲下去,自然能解救那些受刑的民众,可若是这背后藏着什么大阴谋,我草率行事,虽能解救他们一时,却救得不够彻底,反而害了他们。”萧爻捏紧拳头,强忍冲动。
黄化仙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眼看治下的民众受此酷刑,身为一方里长,终于是忍不了了。
黄化仙弓下身子,朝陈恭明作了一揖。道“总旗大人,黄家冲民众均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就算他们当中有人做了不法之事,我相信也是出于别人的指使,一时给猪油蒙了心。只要晓以大义,说之以情,动之以理,他们自会把贼人交出来。如此屈打成招,只会激增民怨,于国于民,只有害而无益。下官斗胆请大人手下留情,另想他法。”
陈恭明摆了摆手,叫手下停止鞭打,狞笑一声。质问道“你是想包庇民众?还是觉得我当着你的面,鞭打这些刁民,伤了你这里长的面子?”
黄化仙道“大人明察,下官以知天命之年忝任地方里长,一者是受百姓抬爱,二者是朝廷委以重任,天恩浩荡,下官不敢推辞。自上任以来,旨在休养生息,治理水患。虽未建寸功,却也治得一方清宁太平,数年来,本辖内并未出现过作奸犯科之流。因此,下官才敢担保,本村百姓均是良民。”
陈恭明道“这么说,你倒是清廉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