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则闻此称呼,头也不撇:“我和你不熟。”
宋徽衣道:“没事,以后便熟了。”
萧则漫不经心道:“脸皮挺厚。”
宋徽衣没脸没皮对旁人用惯了,自然不觉羞愧,憨憨跟上脚步,踏出幻境,身后幻境被黑洞吸收顷刻消散无影,未曾剩下半点零星。
平松见宋徽衣出境,前去拱了拱手:“宋仙官没事吧?”
宋徽衣摇头:“幸得南衡仙君相助,若不然宋某早成了刀下鱼肉。”
平松叹气道:“方才舍下仙官离开,愧疚难当,宋仙官无事就好。”掩嘴清咳两声,摸摸白胡须,颤手指指角落边上浑身哆哆嗦嗦的沈苜云,“那位姑娘身体抱恙,老身瞧不出个所以然,宋仙官,南衡仙官,二位可有法子?”
宋徽衣走去瞧个究竟,见沈苜云脸面惨白,眉头微蹙:“沈姑娘,你怎么了?”
沈苜云浑身颤抖乍然止住,她慢慢昂首,对视半晌,将宋徽衣浑身瞧个精准,想着一般神仙碰上镜明定会吃了大亏,不过所幸殿下吉人天相,并无大坏:“殿下,你没事吧?”
宋徽衣说:“我没事。沈姑娘如何?”
沈苜云摇头,弯嘴笑起来:“我们出城,好不好。”
宋徽衣笑道:“好。”
平松老神仙自有移形换影的本事,那会儿眨眼功夫,便将宋徽衣几个转至西侧城门,宋徽衣朝其拱拱手以表谢意,他倒不担心镜明是否依旧藏在此地,也并未联系苏长运,想着那二位仙官应是无碍。
城门前方是处绿林阔谷,阔谷尽头,却是断崖,林中阴风萧瑟,觅见人息的罗煞族自幽冥里亮出双双绿眼,窜动四肢走地,如兽般追在身后,平松吓得脸发白,双手结印,颤颤巍巍絮叨着护仙术法,以防罗煞成堆地围上来。
沈苜云往前走了五步,遥望断崖前方扩散天际的微白,将近天明,群鸟于海空彩云间聚飞翱翔,啼声惊扰自然,生灵浮现,日光照地,罗煞逃散,平松舒了口气,抹抹额角冷汗。
沈苜云转身瞧眼宋徽衣,嘴角微微弯出来:“我已有三十年没见过这般山海日照的景了。”话音落,她衣裳边角开始逐渐消散,垂眼望了望缓慢消散的五指,已是透明状态,张张嘴,哑声道,“殿下,其实有一事瞒了你。我与鬼主定了死契,若背叛镜明,便会魂飞魄散了去。”
宋徽衣蹙眉,脸面那些温意荡然无存,道:“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沈苜云摇头:“死楔无法破解。”有些恍恍惚惚,停了停,抿嘴而笑,“殿下,你可知我最羡慕谁,我依旧羡慕当年嫁你的那位少年郎,羡慕得很,若是那会儿我再有些骨气。”又停了停,安静良久,眼巴巴望了望愈加明朗的青天,站稳身子,双手交握,对其恭敬作揖,“天色明朗,万物复苏,沈成之女沈苜云此去,唯愿殿下万事顺意。”
雨后盛意的南陵愈加明朗,宋徽衣握着一盏温酒进肚,眼瞧上台说书老先生面色愤慨激昂地讲述,泡沫横飞,前边儿一排的人直直挥手打空气,身板急急忙忙地赶着往后缩,他微微笑罢,置了酒盏入桌,起身拍了拍袖,给了酒钱,离了。
自沈苜云魂散已过四日,平松老神仙杂务繁忙,当日匆匆一别便遁了地,苏长运首要任务,将拂沅安妥送回天界,离前问了宋徽衣有何打算,宋徽衣想在南陵闲逛三五日,图个轻快舒畅。苏长运知他刚失故友,自是肯准,提醒一遭及时回天,勿要流连凡界种种,忘了仙官本分。
宋徽衣万分感谢苏长运平易近人,刚要说出一段感激涕零的话儿来,长运仙官面色不妙,急急忙忙拽着拂沅仙官腾云驾雾,升空去了。
刚出茶楼,耳听旁边廊道走过来一堆喜笑颜开的文人书生,嘴里却不大正经,扯说了好些个深夜里有人瞧见城东院儿里不知打哪来的大黑狗竟将院墙都撞倒了莫不是个妖怪,宋徽衣垂目凝思,一位姑娘走上来,碰巧手中团扇掉落,宋徽衣弯腰拾起,将那柄绣着芙蓉花底儿的流苏团扇递还给那位姑娘:“可是姑娘的团扇?”
那位姑娘接过,眼神微微亮起来,喜道:“宋公子。”
宋徽衣安静半晌:“苜云姑娘。”
苜云小手转玩着团扇,道:“真巧,宋公子也是来茶楼听书吗?”她背后的那些个小姊妹纷纷冒出脑袋,眼神流转在宋徽衣身上,纷论着他是个多好看的少年郎,苜云脸颊局促,转过去瞪她们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