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城没来由地心慌,拿起手机想找一个可能知道李凤鸣在那里的人却发现一个都没有。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是唯一能知道李凤鸣行踪的人了。回想起以往的点点滴滴,李凤鸣的每一个表情都像是画质一帧一帧在自己的脑海里。无端地,江晚城觉得难过。没有原因,就突然的情绪低落。
......
深夜的南山陵园无人来往,李凤鸣推着犹不清醒的老人入住边上的旅馆。
老板娘是个六十来岁的独居女人,常年穿着一身藏青色的旗袍,却偏偏喜欢在挽着的发尾戴一朵红花。据说年轻的时候应聘过陵园的保安,想为长眠此地的丈夫守墓。年纪大了行动多有不便,就买下了这座人人避之不及的小楼,做了这旅馆,叫匆匆如年。
这旅馆装修以暗调为主,一眼望去也只有老板娘头上的红花耀眼。她得空的时候跟李凤鸣闲聊说是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他丈夫活着的时候最喜欢她戴红花。
李凤鸣以往过来的时候天都暗了,错过了末班车,只能暂住在这旅馆,听老板娘絮絮叨叨地说着从前。
李凤鸣想起自己奶奶以前也爱花,爱海棠花、凤凰花,也是如火艳丽的红色。他今夜已然疯魔,老人渐渐变淡的气息让他失去理智。几乎是没有思考,他把老人带到了这里。
老板娘头上的红花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刺眼的红光,短暂的打量之后,她告诉李凤鸣这是花是塑料的,她在里边放了灯芯。
总有人留不住什么,也总有人留得住什么,还有人拼命地留住些什么。哪怕是塑料的。他们是一类人。
安排好老人的住宿之后,李凤鸣自己去了陵园。他在幽暗的夜里准确地找到那块熟悉的墓碑,坟头放着的是他几个月前从普陀带回的凤凰花。是奶奶年轻时候最喜欢的颜色。如今已是秋天,空气里的热气渐渐消减,头顶的烈阳和这炫丽的花儿都变了颜色。
夜里的陵园不完全是黑色的,道路上的路灯幽幽亮着为执着的行人照一照路,不算明亮也不至于迷路。
李凤鸣抚摸着奶奶的墓碑一点一点地低下头,而后算着时间离开,他要在清晨再来一次,带上老人。
陵园里种的是常青树,终年四季枝叶繁茂,就像老板娘头上的红花一样,似乎永远都存在。
李凤鸣捡起地上枯萎的凤凰花干花,摘下几枝花夹在手机壳背面的保护套里。手机壳里有一张二十元人民币还有一小张手机通讯卡。
二十元人民币是江晚城在普陀的时候塞进他手机里的,说是手机没电了可以打车用。手机卡是他原来的用的那张,曾经为了躲江晚城换掉的。
思绪在脑海里不断地跳跃,他终究是没控住换了手机卡。手机关机后又打开,开机时自动打开的软件纷纷跳出来。李凤鸣无心去看那些消息,一眼便看到江晚城一条接一条的消息,都是在说“他饿了”。
他总是可怜兮兮又恰到好处地在李凤鸣心口上作天作地,哪怕是简单又随便的几个字“我饿了”都能让李凤鸣失去的理智雪上加霜。
太久了,他不记得江晚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的心上活跃,非要去想,也总是一连串的一字一句的“我饿了”。偏偏这几个字,让他被需要,也让他难以自持。
李凤鸣强压下疯狂啃噬自己的思绪,匆匆把手机反扣在地上。夜晚风凉,冷气扫在他的脸上,灌进他的衣袖里直达心口,然后他终于注意到手机上那个“查找朋友”的图标亮了一下。只一下,他就将手机关机。
人在情绪极端低落的时候,看什么都觉得像是希望。他想起江晚城曾在普陀跟他说:“如果走散了,就打开这个图标,多远我都能找到你”。
就很搞笑。
江晚城那么怕黑的人,怎么可能,怎么敢独自到这种地方来?
就算是饿死,也不可能会来的吧。
李凤鸣自嘲地笑了笑,闭着眼睛算着台阶往下走。
也不怕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