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毅自然不会无的放矢,所以也不用林钰发问,他就自顾接下去道:“这人找我好一通抱怨,说最近日子不好过,差事难办,总之,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说新来的总兵大人和镇守太监不好相与。”
林钰不禁扬了扬眉毛,这可真是有意思了,堂堂的都指挥使大人,来个失势的少年世子跟前吐苦水?
然后她略微一想,便是一笑,问傅玄毅道:“这位大人是不是还暗地里挑唆表哥了?”
傅玄毅没有否认,轻点了下头,心里也不由得感叹这位表妹可真是聪慧敏锐,他这话才刚开了个头,她就什么都猜到了。
事实确也是如此。
这位宋申宋大人上来就先与他拉了一通家常,问候了一下他母妃的身体以及他的伤势最近恢复得如何了,然后就面带感触地怀念了一下他的父王,再赞美惋惜了一番。
紧接着,就是进入正题了,先表面上夸奖一番新来的两位大人于公事上兢兢业业,为人处事但求精益求精。
但若仔细去听,就会知道,这人实际上是想说那两人吹毛求疵,新官上任非要烧上几把火。
比如指责如今河西卫所兵力不足,兵源质量不佳,战斗力太差,屯田也荒废了太多,就差指着鼻子骂他们这些河西原本的官员平日里尸位素餐,都是些酒囊饭袋了。
当时宋申说到这里果然就绷不住了,换上了一脸义愤填膺的表情,口中更是愤慨道:“这些京城里来的官都知道些什么?我们卫所平日里就是主要负责往前线战场上输送兵力的!怎么可能还能在这里看到许多的精兵强将?”
“再说了,上次靖安堡一仗,您是亲身经历过的,应该比谁都清楚,我是把卫所当时能调集到的所有兵力都带过去救援了,最后也真是损失惨重啊。可您知道我把这些话给那两个京官一说,您知道这两位怎么答的吗?”
傅玄毅当时为了应景,自然只能顺着他的话问了句,“怎么答的?”
结果就见宋申猛地一拍桌子,暴跳如雷般地道:“嗬!他们当时竟然说,‘朝廷节衣缩食,百姓们日子过的也不是一般地清苦,就为了供养这些兵士们,结果就这样一下子折损了许多,真是可惜可叹啊’。”
“世子您听听,这是做臣子的该说出来的话吗?简直是大逆不道!您可是堂堂的亲王世子!当时都身陷重围了,我们过去援救您不是应该的吗?”
“再说了,靖安堡乃是甘州府的门户,一旦丢失,后果不堪设想,结果就这两个人,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把我们这么多弟兄们拼死拼活打出来的成果说的好像都是平白去送了命一般,您说,这我还能忍吗?”
傅玄毅当时虽然觉得他这些话皆不可尽信,可毕竟人家都这幅作态了,他自然也不能置之不理,当即便摇了摇头,再叹了口气,之后又安抚了他几句。
宋申自然不可能是真的跑他这里来求安慰的,所以他最后说的话,才是他此行的最终目的。
他说:“世子啊,我本是陇西人士,又在这甘州府里为官多年,对这里的感情极深。所以哪怕知道这话我不该说,可我也还是想提醒您一句,世子,这甘州不能就这样交到了旁人手里啊,一旦有个闪失,整个河西之地都是要遭殃的啊。”
“想来肃王殿下在天有灵,也是绝不愿见到这一幕的……”
……
听着傅玄毅把两人整篇对话大致都说了一遍,林钰思索了一会儿,才问:“表哥以往对这位宋大人接触得多吗?可了解他的为人?”
傅玄毅回想了一下,这才答道:“以往他都是跟父王接触,我只旁观,说话也是寥寥几次,那时观他低调谦逊,与人相处随和好说话。”
林钰听了就是一笑,“与你父子二人在一起,任谁都会是随和好说话的。”
傅玄毅扬了扬眉,不置可否。
他当然一直都知道这个宋申不会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好相与,否则一个平平无奇、毫无手腕的人,怎能当上这个二品官的呢?只是他一向认为,只要自己心中有数就行了,别人怎么样,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