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之筱来不及回官邸更衣,就穿着官服,一身板正的深绯圆领缺胯襕袍,洒金梅花枝暗纹悄悄缠绕于上,颈下露出一截雪白的领口,头发利落整齐的束在官帽中。
口中含一片薄荷叶,脚下踩着乌皮六合靴,刚走出签押房,一阵风就从门口灌进来。
冷。
回房内,随手扯过一件青缎对襟披风套上,出了州衙,打了一顶榫卯都快要松脱的破旧小轿,吱吱呀呀,缓步往公主府走去。
轿内的吴之筱烦躁得很:这龟速,还不如走路。
轿外秋风瑟瑟,她顿觉五指冰凉,拿起自己的手看了看——近来通宵达旦,伤肝伤肾,指甲盖上的月牙都没了。
小轿停至公主府东角门,她下了轿子,大步踏上大理石堆砌的垂带踏跺,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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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r了捏直袖里的小札,咽下嚼碎的薄荷叶,叩了叩门上鎏金铜门耳。
不过半晌,门内有人应声道:“来了!”
开门的是公主府的门房钱老伯,戴巾着袍,葛布褐衣,袖口卷起,起了毛球。
他躬着身子,眯着一双浑浊的老花眼,见是吴之筱,缓缓道:“原是吴通判。”
声音苍老含混。
旋即打开角门,老练地领她进府,一路上都躬着身子走在前面引路,步履迟缓,路上无声响,公主府内静谧得压抑。
绕过一道曲折的回廊,其间碰着几位踩着碎步,来来往往的小厮和婢女,或捧着漆红木盘,或捧着银瓮,见吴之筱进府,纷纷站定敛身垂首,不敢抬头张望和言语。
行至内厅前,公主贴身侍女花枝便从内厅镂空的月窗后款款走出来,示意钱老伯退下后,花枝上前微微鞠躬,对吴之筱叉手示敬,道了一声万福。
不等她开口请坐,吴之筱便择内厅中一梨花木圈椅上坐下,踩着足承,坐没坐相地随意歪靠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圆润细婉的扶手。
她问道:“公主还不出屋啊?这都……”看看天色,深秋残阳摇摇欲坠,快要跌落,掩唇轻咳一声,道:“满打满算,这都快三天了。”
知道吴之筱素来嗜甜,花枝早早就命小丫头泡了一盏糖渍白杏果茶来,端到她手边,回话道:“公主应该还需一些时辰才出寝殿,吴通判你也知道,公主身上这病实在是有些麻烦的。”
咽下隐晦的话不说,吴之筱也能明白什么意思,安阳公主中了魅蛊,每每发作,只能夜夜缠绵才堪解。
这蛊,很不错。
吴之筱也想寻一方来着,可惜,总是寻不着。
她纤纤玉指轻轻端起白瓷茶盏,抿了一口,觉得有些酸,蹙了蹙眉,将茶盏放在矮桌上,起身道:“我知她身上这病难解,可又觉得三天未免太过……公主能兴许能扛得住,那周将军一番下来,不得累得够呛?”
听闻当初那魅蛊中不慎滴入的是周将军周楚天的血,故此,可解公主身上魅蛊之人,只能是周楚天。
虽然他能睡公主,但吴之筱一直觉得他挺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