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沉默了会儿。
“你好像很喜欢说对不起。”周晁嘉淡淡地睨了她一眼。
初星眠被这目光看得更觉羞赧,声若蚊蝇,“也不是。”她想说,她其实只对周晁嘉这样频繁地道歉过,不过后面的话被咽了回去,没说。
“本来也没什么可抱歉。”他收回目光说道,“我也从没觉得你聒噪。”
一时间,初星眠愣住。
她有些分不清周晁嘉这两句话的深层含义。
还是只是她自己在多想。
初星眠这个名字,对周晁嘉来说不陌生。
甚至,午夜梦回想起那些可怖的面孔时,初星眠曾是他唯一的慰藉,哪怕这三个字与他父亲的死亡息息相关。当初周家的人都只知道初茂平,谁也没关注过初星眠。
十年前的平宅大院,表面看起来花团锦簇,邻里之间相亲相爱和睦相处。但内里却不完全是这样,共同生活在同一所大宅院的邻居们也会互相攀比,恨你有,笑你无,面上的笑意连连在转身就可能变得嫉妒幽怨。
八卦谣言就像是滋生在阴暗角落里的苔藓。
谁家没说过,谁家没被说过。
周晁嘉不是自小生活在平宅大院的。
周围山的工作很忙碌,平时不是睡在单位宿舍里,就是跑各类现场,以至于周晁嘉生母重病时他都没能到医院去看上一眼。许是出于愧疚吧,在周晁嘉母亲去世以后,周围山担心照顾不好年仅十几岁的周晁嘉,于是很快通过相亲认识了葛红,火速与葛红闪婚,还搬到了离他自己工作地方不远的平宅大院。
但哪怕换了新的环境和新的生活,也没有让周晁嘉脱离校园暴力。由于家庭关系,周围山常年不在家导致周晁嘉自小开始便沉默寡言,也因此受到了不同年龄段的欺负。
初星眠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举着比她自己个头还高的竹竿,撵走了大院里几个心怀鬼胎欺负人的高年级;也曾在周晁嘉被恶意推下湖边的时候,想尽办法拉他上岸;更是潮湿昏暗的巷口,是唯一肯递给他湿巾擦拭脸颊血迹,又愤愤不平地提出要替他讨回公道的“朋友”。
在周晁嘉黯淡晦涩的人生里,她像是一束光。
火灾事件后,他没再见过初星眠。
周家很多人曾问过他,恨不恨初茂平一家人。
他想,他是不怨恨的。至少,谈不上怨恨。
消防员是周围山自己的选择,去救人是他的决定,周晁嘉不想干涉。假如有一天,他选择成为守卫边防的边疆战士,哪怕因此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是不后悔的。
思绪回笼,周晁嘉敛过眼底的情绪。
他喉结上下浮动,压抑着从心底里涌出的干涩。
在开学当晚让她留堂,只是想问清楚她的家庭状况,也是印证他自己的猜想——那个在游乐场一闪而过,却勾起了他回忆最深处的名字。当她拿着一张支票跑到自己住处,声称想用钱来弥补,周晁嘉也以为年少时充满了正义感的小姑娘已经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