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陶陶端坐在一张玫瑰椅上,伸手自案几上的大肚茶壶中慢慢倒出一盏茶水。
壶中的茶水已经凉透,即便是在夏日中,也已没了半点热气。
沈陶陶小口小口地啜饮着,逐渐将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长窗上。
为了防止她夜里攀窗逃走,长窗已临时用木条子钉死了,只是从窗缝里隐约透进来的一点天光来看,似乎是已经正午了。
沈陶陶觉得那光有些刺目,便也渐渐垂下了眼,看着杯子里头漂浮着的茶叶,心中淡淡想着——外头大抵已经是开席了罢?
她倒并不是很惧怕私定这事。毕竟就算沈广平硬要定下此事,也不敢违背皇命强嫁了她。待三年后,她自宫中出来时,自然是有法子退了这桩亲事,自己独自立个女户的。
只是心中总有些怅然。
上一世里听父母之命,草草嫁给了宋珽,最后落得个凄凉下场。
这一世,她明明已离开沈府去宫中做了女官,可最终还是要背着父母之命定下荒唐的亲事。
似乎什么都改变了,也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无端端地令人觉得心灰。
她又饮了一口冷茶,唇齿间泛出微微的苦意,下意识地想着——甚至这一世定亲的人,还不如宋珽。
她想到此,微微蹙眉。自己怎么想起他来了?端午后,他不会再来宫中当值,自己自然也不会再去辅国公府,两人从此便是陌路,也应当忘得干干净净才好。
毕竟,一想起他,便也想起上一世在辅国公府度过的长长十载,而这一段记忆,对她来说并不愉快。
正深想着,门外倏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沈陶陶立时清醒过来,下意识地自桌边站起,顺手拿起一柄银白色的小烛剪藏入袖中,不动声色地行至槅扇前。
槅扇微微一暗,有人自门前立定。旋即又是一阵细碎的响,是守门的粗使嬷嬷们自腰间掏出了钥匙的声音。
沈陶陶的心高高悬起,握住那把烛剪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目光却极平稳。
这一世,她不会在蹈上辈子的覆辙了。
若是沈广平强行要给她定亲,哪怕是以伤人的手段将事情闹大,她也非要自这沈府里出去。
‘嘎吱’一声,槅扇自外开启。
沈陶陶也不迟疑,还未看清来人,只低头看见一只男子的靴子踏入房中,便抬手以烛剪尖锐处,往来人手臂上划去。
来人似乎微有一瞬的愕然,却并未闪躲。剪尖自他宽大的袖口上划过,一路裂开丝帛,险险擦过苍白的肌肤。
沈陶陶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一失手更是心慌,便想抬手以剪尖抵上他的咽喉,想以他为质令沈广平放自己出去。
随着这个抬手的动作,她也惊鸿一瞥地看清了来人的长相,微微睁大了杏眼,失声道:“宋珽?”
怎么会是他?来的不应该是那什么王公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