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寺,依山而建,山与寺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此山不同寻常,约莫在衣冠南渡时,乃是西域天竺灵鹫山上的一座飞来峰(浮空城悬圃),不知何故飞来中土,落在还未改道的扬子江,一座江心岛上。
此岛风水形胜,实为汇聚千里大江水气灵韵之龙珠,飞来峰偶然间路过,就被无名因缘吸住,轰然落在岛上,再也动弹不得。
一位云游僧人途经此地,看出飞来峰石质不同凡响,灵光暗藏,与佛门有缘,便在此驻锡,广化善缘,前后耗费二十年,才开辟出一座与众不同的寺庙。
乌飞兔走,物是人非,几百年岁月匆匆过去,天下纷纷扰扰,分分合合之中原九州,在李唐王朝手里完成统一。
某年某月某日,扬子江上,一个木盆载着襁褓里的婴儿,飘飘荡荡地顺流而下,刚好被金山寺扫地僧发现,出于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善念,婴儿连人带盆被老僧捞起,取名为江流儿,寄发十方丛林里。
因缘际会之下,人仙三葬的一点拳意精神,被牵引而来,化作一道灵光,落在江流儿的识海里,彼此融为一体,灵肉完美统一。
渴时,群鸟衔枚送甘露,饥时,猩猿奉上餐花瓣,江流儿从小便显露出卓尔不群的神性,无需寺内禅师开蒙启迪,简直就是生而知之。
四岁不到,江流儿遍览寺中藏书,他天生就有过目不忘之能,随口倒背如流,有时候,老禅师不想翻书,都得向他请教,寺内众僧咸服,无人敢与其同日而语。
江流儿曾与老僧言:遍读藏经阁典籍,方知众生有情,众生皆苦,世间便是苦海,苦海无边,以佛法为舟楫,方能渡过苦海,到达彼岸。佛门弟子,神通具足,先得渡己,才能渡人。这话惊动住持,故而被赐下法号,法海!
至十岁时,金山寺住持往生极乐,江流儿众望所归,便成了新任住持。佛门圣典三大类别,“经、律、论”,他无所不通,无所不精,与左近寺庙高僧联手召开无遮大会,辩倒无数僧人,遂被尊称为三藏圣师,简称三藏。
如此匆匆过了八年,西行取经之路的种种安排,已然准备就绪,就等着大唐帝国太宗皇帝入梦了。
没想到的是,人仙三葬乱入,导致世界线开辟出新的支流,立即引来了某位天界大佬的侧目,一青一白两道蛇形灵光出世,牵动了夙世姻缘。
两位妖仙都是骊山老母座下弟子,一位是千年清修的白蛇大仙,姓白名素珍,另一位只有五百年道行,青蛇小仙柳家长女名丹青。
至于与妖仙有夙世姻缘之人,也不是简单易于之辈,前世乃是东华帝君之子,只因犯了情劫,动了凡心,不得不去了帝子之位,在尘世中沉沦。
金山寺住持三藏(法海)察觉此事,竟然与自己隐隐有关,开了慧眼望去,竟然在青蛇身上,看见熟人的身影,只是蒙蔽了灵光,无法觉醒前世真知,立即知道此事为幕后黑手设计,针对自己而来。
于是,法海两耳不闻窗外事,将俗务一并托付给众僧,待在金山寺大雄宝殿里苦修。
闲来便依照两界曼陀罗之形制,在金山寺飞来峰的根基上,开凿雕刻诸佛菩萨的石像,将偌大一座金山寺经营地铁桶一般。
谁知,因人设劫不成,幕后黑手又降下天灾水患。扬子江上游降雨多日,水位上升,暴雨成灾,连累到下游镇江,江堤几有崩溃之势。
金山寺地势极高,自然是不虞有水淹之患,不过就在左近的镇江生民何等无辜,法海不忍看见浮尸遍野,人或为鱼虾饵食,忍不住叹息一声,使了个摩利支天隐身法,从金山寺后门离开,迳自飞往扬子江畔,钓鳌矶上。
谁知,一青一白两位妖仙,早就亲身上阵,不惜法力,将万千江水,直接搬运到东海,眼看着水位快速下降,随即被上游汹涌而来的洪水重新填满。
法海看也不看两人,直接盘腿跌坐。此时,乌云密布天空,不时电闪雷鸣,豪雨如注,不知道何时才能停歇。
法海迳自持咒,单手结印:“甘露之泉,洗尽污秽,杨枝轻洒,普散愁团,我今持咒,洁净周全,分海!”
话音刚落,白衣僧人右手五指树掌为刀,朝前伸出,用力往下一按,只见千里扬子江,波涛汹涌的江面,瞬息间猛地裂开沉陷,仿佛被上古时代的夸父一口气全部吞下,水位以眼睛可见的速度下降,不仅解除了镇江江堤崩溃之厄,还免除了上游水患之灾。
只是如此一来,坏了扬子江的水脉,导致来年江水必定改道,伴水而居的金山寺,恐怕会成为孤山别寺,再无往日无数舟楫云集山门的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