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闻言愣了一下,突然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眼角更有点点血泪无声滚落,跌跪在了地上,完全沉沦在了这巨大的悲痛中,只有染血的唇瓣无力的开合,无意识的呢喃低语着:“轻尘……轻尘……”一声一声犹如杜鹃泣血、声声哀鸣,砸进云姝心间。

    云姝见他如此,一时间也是心痛如绞,泪眼婆娑的看着他,眸色间悄然染上了浓到化不开的怜悯和不忍之意,迟疑了良久,终是又忍不住斟酌着词句,肃然劝道:“我不知道你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但我知道自己犯的错就要勇于承担,就要尽最大的努力去补救。”

    “而我身为你的女儿,既然与你有了父女之义,那该我承担的我绝不会退却,只要能做到无愧于天地道义,哪怕是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我相信若是娘亲在天有灵也会赞同我的。”

    她缓了一口气,又怅然叹道:“否则就这样偷偷摸摸、战战兢兢的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思?亲人间近在咫尺却不敢相认,每日里处心积虑的不是害人就是担心被害,还要时时刻刻忍受着良心的煎熬,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义?”

    云鹤愣愣怔怔的望着义正辞严的云姝,原本已千疮百孔的心底深处有什么不同于以往的东西在悄然萌发。

    良久,他眸光中的决绝沉沦渐渐被炽烈的火焰取代,整个人的气质随之一变,一扫先前的阴霾沉郁,变得月朗风清起来。

    他潸然泪下,轻声哽咽道:“原来这么多年来,竟是我魔障了。姝儿果然有你娘亲当年的风采,如果当年我听了她的劝,跟她一起隐姓埋名,而不是意气用事选择去博取与她匹配的身份地位就好了。”语气中饱含着无限的欷吁追忆与懊悔。

    云姝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自己那集万千光环于一身的娘亲竟然还动过与云鹤私奔的念头,看来果然是爱的深沉,所以之后被他误解才会那般心灰意冷的吧。

    思及此,她再次目光复杂的看了云鹤一眼,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个中滋味实在是难以言表。

    云鹤珍而重之的把白娟叠好,动作略一迟疑,深深看了云姝一眼,还是将之自顾自的收进了自己怀里。

    然后他神色一肃,缓缓的起身,缓缓整了整衣襟广袖,缓缓走到楚忆风面前,郑重的行了大礼,沉声开口说道:“臣与芳华教前任圣女洛轻尘的往事想必殿下已经清楚了,臣就从那时说起吧。。”

    “臣当时自觉无颜面对她的柔情,次日一早就悄悄离开了。”

    “那时芳华教的地位还位同国教,臣想着若想要能与轻尘匹配的身份地位,也只有位极人臣、权倾天下才能实现,就想着去京城碰碰运气,而臣的运气也确实不错,刚到京城就听说皇上广开经筵,要为新立的太子殿下甄选太傅。”

    “臣自恃也曾饱读诗书,自然以为这是上天眷恋,喜滋滋的报了名,然后臣就成了殿下太傅中的一员。”

    “在臣的刻意引诱下,殿下与臣成了……莫逆之交,臣的地位也渐渐凌驾于其余太傅之上,本来有朝一日殿下登基,臣也定能平步青云,此时臣的地位其实已经能配得上轻尘了。”

    “可是臣被拒婚后,胸中一直憋着一口怨气,所以想要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势,臣想着狭天子、揽朝政,臣一直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甚至想着几年之后,待臣完全掌控了殿下之后,就派人暗中刺杀陛下,让殿下提前登基,好早日实现臣权倾天下的野心。”

    “可是殿下的风采太过耀眼,您英明睿智,天纵奇才,小小年纪已经能上朝听政了,每常与臣谈古论今,有些见解连臣都自愧不如,随着殿下越长越大,臣渐渐确定了殿下乃人中龙凤,不是臣能掌控得了的。”

    他轻轻闭上眼睛,缓缓跪俯在楚忆风脚下,愧悔道:“臣鬼迷心窍,竟然想着设计废掉殿下,扶持其他皇子上位。”

    他慨然叹道:“可是殿下人虽然小,却心思缜密、处事老道,待人接物竟是滴水不漏,即便臣多次暗中怂恿,殿下也没有娇纵张狂,反而愈发谨言慎行了。”

    楚忆风闻言微怔,随即苦笑道:“我以为老师是在讽谏。”

    云鹤一愣,惭然道:“殿下霁月清风,自然不会轻易怀疑臣。”又续道:“臣无计可施,只能选择了与杨阁老同流合污,将主意打到了皇后娘娘的身上。”

    楚忆风难得的露出了瞠目结舌的表情,愕然道:“杨奕真?居然是那只老狐狸?”

    云鹤喟然道:“可不就是只老狐狸,臣与他筹谋了半年多,他从未带过一名心腹,也不许臣带一名手下,每一次会面都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所有的计划再无第三人知晓。”

    楚忆风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干涩的问道:“你们都筹谋了些什么?”

    云鹤迟疑半晌,才涩然道:“在那之前,殿下一直简在帝心,而娘娘又与陛下琴瑟和鸣,若没有足够震天撼地的冲击,根本就不足以引起天子震怒,所以臣等谋划的是诬陷皇后娘娘的……名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