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风光正秀美,天气也好,最是适合外出游玩。三月四月乍暖还寒,六月七月已经热得不想出门,此时间野花遍地开放,路边垂柳掩映,正是四季景色最宜人的时候。今年大隋的年景比去年要好一些,虽然官道两侧看起来还是一片荒草地,可有雄心壮志的义军首领们已经改变了策略,从最初的掠夺改为养民。比如河北高鸡泊的窦建德,东平郡巨野泽的李闲,东郡瓦岗寨翟让,这些地方百姓们过的日子都还算不错,最起码百姓们有田种,也有家住,不会轻易的再去过流浪的生活。而且义军控制的地方,所收的赋税比官府定的还要低一些,所以还能引来不少流民定居。杀人夺物的恶性循环在这些地方已经终结,以田引民以民屯田的良性循环则已经开始。其实百姓们的要求极低,能吃饱饭,穿暖衣,有间房子住,不妻离子散,这些事看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要求,仅仅是活下去的基本条件而已,可即便如此,自大业六年王薄率先造反之后,到现在五年来,大隋北方的百姓很多人都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基本条件。到处都在造反,到处都在杀人。最初的时候,义军没有根据地,走到哪里抢到那里,就好像蝗虫过境一样,什么都剩不下。百姓们被抢走了钱财粮食甚至妻女,他们没了活路要么拿起锄头和所谓的义军拼命,要么就加入义军,成为其中的一员,然后就可以在下一个村镇祸害其他百姓,去抢别人的粮食和妻子儿女。不过这终究不是长久的办法,比如知世郎王薄,抢钱抢粮,他的队伍所过之处如龙卷风来袭,挖地三尺,粮食一粒也剩不下,女人一个也跑不了,可他的队伍却是越带越少,除了屡次被张须陀和燕云寨击败的因素外,最根本的还在于他不懂养民。济北郡被他已经抢的干干净净,就算用耙子来回搂也再也搂不出一点东西,队伍没了收成,只能一天一天的走下坡路。所以,本来意气风发的知世郎如今日子却过的又苦又紧,虽然还占着济北郡,可手下连两万人马都已经凑不齐。所以当听说燕云寨精骑五千进入济北郡的时候,王薄的第一反应是勃然大怒,第二反应是赶紧逃走。如今的济北军,早已经没了和人家燕云寨的人马一较长短的实力。王薄跑的快,只带了几个小妾和儿子,带着千余亲信一头钻进密林中不出来,跟下面的人说是去狩猎游玩了,其实谁不知道是被人家燕云寨的骑兵吓得做了缩头乌龟。这便是人生的差距,两年前王薄纵横黄河两岸,莫说没有把当时名不见经传的燕云寨李闲放在眼里,手握十万雄兵的他便是连张须陀也不放在眼里。可事实证明,他不放在眼里的人先后打了他的脸,生疼生疼的。吃一堑长一智,王薄现在秉承的理念便是十个字。惹得起便打,惹不起就跑。十字真言,金科玉律。幸好,燕云寨出来的五千精骑似乎没打算跟济北军过不去,也不知道是人家已经不再把济北军放在眼里,还是急着要去做什么事,总之从济北郡平安无事的通过,也没去撩拨济北军士兵们本来就已经稀薄的斗志。燕云寨精骑一走,王薄立刻带着亲信人马从密林中钻出来回到老巢里。他手下一谋士嗅到了拍马屁的好机会,说了一句燕云寨欺人太甚,趁着我大当家不在家的时候跑来这里耀武扬威,实则都是胆小如鼠的败类,我大当家狩猎归来,那燕云寨的所谓精骑还不是灰溜溜的逃了?王薄抬手赏他一个大嘴巴,赞了一个字。滚!五月初四这天,燕云寨精骑进入济北郡,五月初八,大军已经度过了黄河,再之后,便神奇的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黄河两岸关注着这支队伍的绿林豪杰,谁都不知道,一夜之间燕云寨的骑兵去了哪儿。只是从五月初八这天开始,不知道为什么黄河上多了许多运粮的大船,也不出航,就停在渡口附近休整。有人好奇去打听,原来是从黎阳往辽东送粮食的官船,从辽东返回之后因为前面水路被蒲山公围攻东都的义军封了,他们回不了黎阳仓,领队的官员已经去请朝廷水师护航,所以这些粮船只能在这里停着。因为都是空船,再加上船队中还有几十艘朝廷水师的黄龙快船在,一般的义军也不敢乱打主意,最主要的是,如今黄河两岸的大部分绿林人马都去围攻东都洛阳了。…………大业皇帝杨广被困在雁门关,可以说对于造反的人们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着朝廷各路人马往北面赶这个关头发展势力扩充地盘,这似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的是,除了蒲山公李密纠集了二十万大军意图攻破东都之外,竟然再也看不到有义军出来作乱。最让人惊讶的是,各路赶往雁门关的官军这一路走的战战兢兢,做好了随时和义军厮杀的准备,可竟然没有一支义军出来捣乱,让人有些错觉这天下是不是顷刻间变得太平了。一个县令带着他纠集起来的几百民勇赶赴雁门关,打算尽忠报国,就算这条命拼死在沙场也要对得起身上的官服,也要对得起身为一个隋人的良心。他手下的民勇都是百姓出身,听说皇帝被突厥蛮子围了,心中气恼愤慨于是跟着县令去救皇帝陛下,他们甚至想到了或许连雁门关都到不了就会被沿途的叛军给截住,这几百人,还不够那些叛军塞牙缝的。他们扛着大旗途经一座大山下,被数千叛军围住的时候,那叛军首领问起来他们要去做什么,已经近六十岁的县令昂首挺胸说了六个字。杀蛮夷,救皇驾。叛军首领竟然立刻下令放开道路,并且凑出来几百套皮甲兵器和一些粮草送给那县令。叛军首领将这些东西交给那县令的时候抱拳道:“替我多杀几个突厥崽子,我反了大隋,看不起那糊涂皇帝,这两年也杀了不少贪官,所以不好去雁门关,但老子还是个汉人,不能做出对不起祖宗的事。那皇帝再糊涂再不是东西,也是咱们中原的人,还轮不到那些忘恩负义的突厥人来教训。”他看着那县令真诚道:“一路走好,若是你不幸战死在边关,老子给你立一个牌位,香烛纸钱,一样都少不了。”这话不吉利,也不顺耳,可那县令还是被感动了,作为一个清官一个忠君之人,他第一次和一个反贼抱拳说了句多谢。叛军首领站在山腰一直目送着那几百人的队伍离开,忽然心中生出一股悲凉。他想起,皇帝登基之初的时候,突厥人被打的哭爹喊娘,别说南下,提起大隋府兵都会吓得浑身颤抖。这才几年,皇帝竟然都被人家困住,如何不令人唏嘘?在各路赶往雁门关的官军中,有一支队伍看起来有些不同。
这支不到五千人的队伍从江都出发往北赶路,而他们出发的时候皇帝被困雁门关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在渡过沂水的时候,他们才听说这件事。说他们与众不同的原因在于,本来还在加紧赶路的队伍,当听说皇帝被困之后反而将速度降低了下来,甚至看起来有些故意拖延,途经每一个县,郡,都会停下来,然后军中的那位大人物便会拜访当地的官员。这大人物自然不是别人,便是龙庭卫都尉文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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