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时,天际只揩了一抹鱼肚白。温童手掌附在玻璃上,能感受到天寒料峭、哈气成冰的一个隆冬天,在靠近。

    昨晚高烧实在折腾了精神,赵聿生还没醒,形容安定的侧卧状。那么个寻常无往不利的人,也是病来如山倒。

    温童在窗子边上盯他片刻,悄默声去煮热水、冲药剂,再折回来唤醒他。

    确切地说,不是唤醒的,是低头探视情形时,垂下的发尾痒醒他的。这个人从来不够温柔和煦,托大惯了,也就入睡和晨起时分是柔化状态的,慢半拍似的。

    赵聿生颓唐难掩的样子,下意识把她头发拨去肩后,“几点了?”

    “才过七点,”温童用耳温枪测到382c,“要请假吗?”

    床上人闻言,抬起胳膊蒙住双眼良久,才徐徐支起身,又定在那里作缓缓回神貌。

    温童见状不由失笑,“赵总,我突然觉得录那些个不三不四都对你够不成威胁。应该拍下你现在的样子,考入系统,管保叫你颜面扫地。”

    他没同她玩闹,筒着睡衣袖子的手来找她手腕,一并把耳温枪顺过去,看清数据,就决定照常到岗。强济精神坐到床沿,开始脱换衣。

    温童蹙眉,“别去了,老老实实躺一天哪怕是半天,皇帝不差饿兵,带病上阵效率减半。以及,脑子是真会烧坏的。”

    “听谁说的?”某人难得挤出一丝笑,当她孩儿话。

    “阿公讲的。还有这不是常识吗!”

    听她提阿公,赵聿生恍了恍神,问起昨日一度想问但搁置的话,“昨天你也没回南浔祭拜母亲?国展中心布置展位的任务,是孙泠派给你的?”

    说时人就站起身,解了扣子的上衣褪去地上。他太高,温童目光挨他光赤的胸膛好紧,难免轻佻了心思,难为情地别开脸,“不是,是我主动揽的活。原该邻座小杨跑办的,但她临时有事耽搁,我就帮了。毕竟年底不剩多少天了,年前交付,财务那边好下账。”

    “说话就说话,躲我干什么?”

    不急着接话头,赵聿生首先怪起她的忸怩,套衬衫的时候,一只手捞她下颌转回来,肃穆口吻,“我要生气了,温童,每次都这样,同别人说话也这么吊儿郎当吗?”

    被迫扭回来,温童视线还是溜向别处,几秒过后,低低窘迫的声音,“别人和我说话都好好穿衣服的,吊儿郎当的人,分明不是我。”

    “那是你心术不正,人在你眼里只有穿或不穿衣服的区分。”赵聿生倒打一耙,嗓音连带鼻梁一道沉下来,沉去她眼睑下方。

    温童无可奈何地由着他,视线游离半晌,聚焦回来,来和他咫尺对视,“你不穿衣服太好看了,我怕看多了误光阴。”

    面前人显著地顿了一下,鼻梁与她的摩挲几番,再含笑退离,“这本事,真不知道跟谁学的。”

    “是呀,谁教我这些个歪风邪气的呢……”

    晨光慢慢驱赶残夜,水一般淌进来。赵聿生利索戴上袖扣腕表,说回原话题,“生日要紧,母亲忌日也要紧,没准时去看她,不会难过吗?”

    其实,或多或少会有遗憾,但温童心平气和地告诉他,“过去的我一味念旧,不懂得同故人再会,也不会和新人开始。昨天那样,也挺好,至少两件事摆在前头,我学会了辨别它们孰轻孰重……”

    “况且,尾牙在即,我也要给业绩表上多添几个光环的,想要奖金,想升职。”

    死的人到底已经尘归尘土归土,活的人还有正经的生计要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