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乍起,高大的杨树哗哗作响,纤细的垂柳枝条摇动,昏黄路灯的光晕印刻在青灰色的地面上,灰色的马路牙上还可以看见斑驳的青苔,不时有流浪的小猫小狗左右顾盼地横穿着马路,夜晚是它们的天地。
林峰已经习惯云阳这略带潮湿的夜晚,他的头有些发沉,脚步也有些轻飘,虽然喝了些酒,但他感觉自己并没有超量,在这寂静深夜中,他的思绪徐徐扩展,往事和现实交替浮现在眼前,林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夜晚清凉的空气瞬间塞满了胸膛。
此刻,他觉得很充实,虽然还无法自由地选择生活,但他做到了高昂起头,夜空下繁星闪烁,不远处,学院门前的灯光在不断地摇曳。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胡力力并没有食言,果真介绍了两家机械加工厂。林峰知道对方是应胡力力的要求,才接纳自己的,他自然也得表现更加低调,做起事来也更加尽心尽力,给两个厂子操作了五六笔业务,厂家负责人可能是看到林峰还算机灵肯干,于是,也给了很高的报酬,而且都是在完成业务后当场结算的。
林峰自然更加感谢胡力力和尚明,又请他们出来喝了两顿酒,自觉自己的酒量也在见长。
原本此时,林峰已经放假了,不过尚小彤的高考成绩还没下来,而且,范志平也希望林峰能跟着一块儿跑新公司注册的事,林峰也就没有回家,三天两头跟着牛利去工商局、税务局和银行办手续。其实,林峰也帮不上什么忙,主要是范志平想让林峰了解公司注册的过程,让他多学一些。林峰知道这是范志平的好意,自然也对他很是感恩。
在此期间,范志平和牛利去了一趟杭州,是许宁陪着去的,林峰没有跟着,那里的情况并不清楚,只知道自范志平回来之后,许志豪的注资很快也到了。
七月二十日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当天新公司的营业执照下发了,开始了正式营业。许志豪和薛婉从杭州赶来云阳,同来的还有黄万和许孝文,黄万来许志豪没什么意见,毕竟黄子华在新公司担任重要职务,做父亲的不过来看一眼就显得不够关心儿子了。
可侄子许孝文来云阳,许志豪只能轻声叹息了。许志豪动身前,许朗之提出让儿子也跟着去,许志豪当然知道大哥是什么意思,但他没有理由阻拦,况且许志豪也希望许孝文能将云阳的情况带给大哥。
原本许孝文也找到一家私营建筑企业准备兼并,这家企业因资金链断裂,几个股东联合罢免了相对控股的董事长,准备将公司整体出售,但是要价过高,对方以公司部分设备、办公场所和在建筑行业的信誉,以及高达数亿元的应收账款作为条件,要求许孝文全资收购。
许孝文将情况跟许朗之说了,许朗之一开始也有一些担心,公司信誉是无形资产,如果公司易主或是倒闭,那么公司的信誉很容易受损,评估为资产并不稳妥。而应收账款呢,既然成为了应收,必然存在一定催款难度,有很大可能收不回来或是不能完全收回来,况且部分超出一年的应收账款已经列为坏账,拿它来提升要价也不尽合理。
许朗之的担心也只在他心里闪过片刻便消失了,一来儿子许孝文坚持,二来他自己也急于成立新公司,在与弟弟的竞争中占有主动。
许朗之将这个收购计划提上董事会讨论,许志豪还没有发表意见,黄万便首先提出反对,理由基本也和许朗之之前担心的一样,可许朗之为了自己的目的,也不得不固执地和黄万争执,后来,许志豪为了照顾大哥的面子,决定集团公司可以出资但只能参股,不能全资收购。
为了全资收购,许朗之只好自己想办法筹集余下的资金。起初他求助马捷超在美国控股的公司,可马捷超回美国后最终没有说服董事会。许朗之只好拿出家底,儿子许孝文又在社会上筹借了部分资金,总算将那个公司拿了过来。
可真正开始经营才知道,这家公司在行业内的信誉并不太好,投标的两个项目相继失败,而应收账款也存在数量巨大的不明细节,相关欠款方不是说金额不对,就是答复款项已还,而实际有法律效力的欠款凭证还不到总额的五分之一。公司还没正式开始运营,就已经陷入巨额的亏损中。
当许朗之从儿子那儿得到消息,立刻就犯了脑溢血,幸亏救治及时,命是保住了,可说话已经不利索了。
这还不是最坏的情况,许孝文借的外债,是向一些商业公司借的,自打到账后,每个月都有人到许孝文和许朗之家里催账,那些人面目凶恶、态度强硬。眼看着儿子受到威胁,许朗之只好求助于弟弟。
许志豪有心不管,可毕竟都姓许,实在也是不忍心,于是从自己的财产中挪出资金还了许孝文的债,又将那家公司低价卖了出去,算是把这件事了了,可集团公司,包括许志豪个人却损失了几千万。
为了给大哥和侄子一些教训,许志豪重新调整了集团公司的股比,将许朗之和许孝文所占的股比下调了一成。许朗之也没有办法只好同意。这段时间马捷超一直在美国,并没有提出帮助许朗之,这让许朗之很是寒心。
现在许朗之还在医院里住院治疗,他坚持让儿子去云阳,一来是看看许宁弄的公司到底怎么样,二来也想让儿子看看侄女和黄家小子做事的方法,既然摔倒了就得学着爬起来。
挂牌仪式上,林峰并没有凑到前面,一直躲在薛大力的身后,他对许志豪还是有些看法,不希望许志豪注意到自己。
范志平和许志豪一同摘下公司名牌上的红绸,公司的全称露了出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林峰能看到每一个人脸上都是笑容满面,不,不是所有人,那个不熟悉的许宁大哥,他脸上的笑似乎是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