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有记忆以来,姐姐非常害怕吃苦,还活在地主大小姐的梦中,是以大姑只要许以小利,总把她哄得团团转。
林哲又痛心又无奈,这一次林粟叶固然刚烈了些,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被林曼英一劝,就傻乎乎的去嫁冯屠户。
林曼英也是这么想的,安抚了没两句,就拿出一张婚书,本来也不用这么急的,反正林粟叶是她掌心之物,但是外界说她逼死亲侄女的流言蜚语快把她搞疯了,有这张纸她好堵那些长舌妇的嘴:“大丫头听话,把这婚书签了,大姑事后再跟你细说。”
封建旧习,人还病着没能去民政局登记,签婚书具有同等效力。
现在破四旧了,其实没有婚书这说法,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其实是一封替林曼英开脱的保证书,承认她是自愿和冯屠户相亲水到渠成结亲的,实质和婚书没两样。
“姐姐不要……”林月呜咽出声。
“死丫头你闭嘴,都是你们这些兔崽子成日里挑唆。”林曼英受了几天蜚短流长的气正不知往哪撒,扬起巴掌就要扇过去。
半空却被人截住。林粟叶把纸张甩在林曼英脸上,拽着对方手腕一推:“我签你螺母。”
“哎哟我的妈呀!”
林曼英养了一身的肥肉滚到地上,痛得龇牙咧嘴。
“哈哈,我还没使力你就倒了。”林粟叶坐在床上纳罕,这具身子被饿得皮包骨,没什么杀伤力,她那些柔道功夫根本用不出来,看来是林曼英弱不禁风。
事实她真猜对了,林曼英整个村里横着走的存在,别说打架,地都没下过。
林哲和林月都看傻了。
林曼英旋了三旋,半天才爬起来,她怒不可遏的跳脚:“大丫头你疯啦是不是,敢这么对我,你要杀人吗,来人啊!”
很快屋子里涌进一帮人,林曼英哭天抢地告状,而先前还义愤填膺的林哲,顿时抖如筛糠,为姐姐狡辩:“没、没有,我姐生了重病,她像肥猪一样,咋推得动她,是她自个儿绊到摔的。”
“小兔崽子敢骂我?”林曼英还待争执,她丈夫蔡大力拉住她,皱眉道:“行了,这事搁一搁,小舅子来家里商量分配大舅子抚恤金的事,正在咱厨房里搜刮东西……”
话音未落,林曼英跟啃了她肉一样,风般一瘸一拐往厨房去。
林粟叶稳住弟弟颤抖的身体,一摸吓一跳,想说什么到嘴边都忘了。林哲有十三了吧,这瘦猴一样的精悍个子,说出去七八岁也有人信。
再看林月也一样,唉。
言归正传,林粟叶提拎正弟弟:“你抖啥,是她先逼我签劳什子保证书,我推开她没错。”
“不,姐你不能再这样,他们会批、斗我们的,千万别惹他们。”林哲面如金纸,仿佛陷入可怕的回忆中。
蔡家势力太大了。
蔡大力是生产队队长,大女儿嫁给了陆军团干部,儿子在机械厂工作,还有一个有钱的表弟,以及一个貌美如花准备再攀达官显贵的小女儿。
即使他没做错的事,这么多有权有势的人围拢到一块批判,他们也变成错的。
别说他们三棵没爹没娘的小白菜了,村里都无人敢与他们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