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守宫门的韩德从哪儿听说洪文的心愿,巴巴儿跑来太医署,说明晚他和两个朋友在四海酒楼设宴,谢蕴也去,问他来不来。
当日离开何家后,韩德只吃了两剂药就大为好转,六七日上已经是好全了,什么腰酸腿疼发热咳嗽的病根都没留下,故而十分感激,又跟夫人一起登门拜谢了一回,如今直把洪文和何元桥当朋友。
原本洪文正蹲在地上吭哧吭哧捣药,一听这话立刻旱地拔葱蹦起来,又惊又羡,“你竟与谢蕴相熟?”
这人命咋这么好?
他的旱地拔葱相当利索,韩德先就喝了声彩,“我祖上曾与镇国公一起带兵打仗,我和谢蕴几个也算一块儿光屁股长起来的……”
洪文闻言,喜不自胜,旋即又觉得不妥。
“你们朋友聚会自然无话不谈,我一个外人贸贸然到场……唉,不美不美。”
天气有点热,为防止汗水滴到药臼里,他脑袋上扎了一条汗巾子,长出来的两段耷拉在一边,随着他摇头的动作甩来甩去。
韩东越看越像只兔子,忍不住伸手拽了拽,大笑道:“好家伙,还真是玉兔捣药哈哈哈!”
洪文一把拽回来,举着沾满药渣的石槌威胁道:“捣你哈!”
韩德忍笑举手告饶,“去了不就认识了?我已跟谢蕴提过,他还记得你哩,说是不是当日眼睛圆溜溜的小吏目,你只管去就好。”
作为七品官,洪文实在太过年轻,在一干平均年龄三十五岁开外的太医们中间分外显眼,叫人想没印象都难。
洪文还没说话,就听身后一阵此起彼伏的“哎呀去吧去吧!”“整日闷着作甚,快去玩!”“年轻人就该彻夜不归,想当年老夫……”
他一回头就吓了一跳:
太医署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挤了一群老头儿,着急的样子活像撵着自家只知玩儿命读书的孙子出去散心……
洪文摸摸鼻子,那就去!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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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燕台酒楼不少,顶豪华的也有二十来家,而无论怎么数,四海酒楼都是其中佼佼。
听说是个海商开的,里面颇多摆设都是西洋、南洋的舶来品,里里外外颇具异域风情。四层高的酒楼中间好大一座天井露台,时常有名角儿来表演,戏班子、杂耍、吹拉弹唱样样都有,不少食客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洪文到时,台上列开两个西域舞姬正大跳胡旋舞,长发和转起来的裙摆平平撑起,像极了湖面上随风摇曳的彩色莲叶,多情又旖旎。
她们踩着鼓点的动作极快极灵巧,像草原上的风一样刮过,引来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有出手大方的客人命仆从端着簸箕从二楼连廊往台上泼,那簸箕里装的都是来酒楼兑换的金银叶子,薄如蝉翼,刚撒出去就在空中飞散开来,发出细碎的响声,随着烛光折射出璀璨的光,宛如盛夏翻飞的彩蝶,将那四方天地衬得如梦境一般,浮动着言语难以形容的纸醉金迷。
千金一醉。
一曲毕,舞娘们欣喜地停下谢恩,这才露出带着薄汗的美丽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