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时候那只山膏见到祁冲来找巫沧也会破口大骂,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什么“狂躁杀人魔”啊,没有它不骂的。在被祁冲身上屠夫般的煞气惊到后,便再也不敢放肆了。而玄鸟有一回被祁冲揪光了一身翎子,以后的日子只要看见祁冲转身就逃,再也不跟他打照面。
祁冲后悔地不知如何是好,他跟巫沧说“早知如此,我就不给你找这些了。如今日日伴你左右,竟比我的待遇还好的多。”
巫沧对他笑了笑,她近来像是在练习笑似的,常常会对他笑,一开始祁冲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转念一想,这世间怕是没有什么东西能上得了她的身,怕是还没有近身就已经被银凰烧得魂飞魄散了。
她又只是笑“我当日就跟你说了,我体质特殊,你找来的这些珍禽异兽,它们接触到我周身巫力,尝过甜头后定然是不肯离开的,你非是不听,如今留也留下了,多说又有何益。”巫沧摸了摸怀里红色山膏的头“再说,你看,它们不是都挺乖的吗,别那么介怀了。”
祁冲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乖?这只骂人的猪和那只聒噪的鸟吗?他长叹一口气,说道“要不是你护着,我早把它俩一锅炖了。再说,它们再好,哪有我乖巧懂事善解人意,是吧?”祁冲嘴里说着不害臊的胡话,脸上笑出一脸阳光灿烂来。说完,一把把山膏从巫沧怀里拎出来粗鲁地丢到一边的草地上,拉着巫沧在树底下坐了,自己大喇喇躺到了巫沧的腿上。
山膏被摔得在地上翻了个跟头,却又敢怒不敢言,气哼哼的跑去找玄鸟对骂去了。
巫沧老实地让他枕着腿,她清楚地看到了祁冲头上的丝丝白发,不由有些感慨,她伸手抚摸了一下祁冲的鬓角,问“你如今几岁了?”
祁冲几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巫沧居然主动触碰自己了,这是可能的事情吗?他没有回答巫沧,他甚至有些不清楚她在问什么,只是得寸进尺地伸出了手捏了捏巫沧的脸。她的模样看起来稚嫩,脸上肉嘟嘟的,捏起来格外舒服。
他没舍得使劲,巫沧也没有生气。只是搞不懂这个男人又在发哪门子的疯。
祁冲捏了好几下,耐不住巫沧的肌肤太过柔嫩,已经有些微微泛红了。映着那张少女的脸,显得有点可怜巴巴的。他赶紧又摸了几下,好像那样那被捏红的地方就会恢复一样。过程中,巫沧一直很安静,既没有让他“自重”也没有闪躲。
就着放在巫沧脸上的那只手,祁冲突然坐起身在巫沧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巫沧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又躺回去了。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随你怎么罚都行的表情。巫沧稍微失神了片刻,开口道“你不必试探我的底线,你想要的,我终是给不了,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那你为何不将我推开?其实你知道,推开我也没用,因为我还会再靠过来。所以与其这样劝我,还不如多劝劝你自己,放下你的那些执念,从了我如何?”祁冲越说越高兴,眉飞色舞的,仿佛所说之事已然成真了似的。
“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强求不了你,你又何必强求于我,我心悦你那是我的事,你别管就是了。我要抱你要亲你,你要是不高兴就一脚踹开我,反正下一回我还会凑上来。你啊,就是心里事太多,容易自寻烦恼。”祁冲躺着翘了个二郎腿晃荡着,闭上眼就差哼个小曲了。
“祁冲。”巫沧轻轻唤了他一声,他没有回应,半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天,眼中现出忧虑,像抱着山膏时那样,抚摸着祁冲的长发。
温柔地,像怕碰碎了什么似的。多年以后,已经能口吐人言的玄鸟告诉巫沧,那时的她,简直像是个哄儿睡觉的老母亲。
时光的流逝对于巫沧来说仿佛是没有丝毫力度的,她好像活在岁月的缝隙中,被神灵所忘却了。
祁冲把她照顾得不错,他是个粗糙的人,不懂得什么叫做无微不至。但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巫沧的福报了。她在祁冲的陪伴下,又这么安然地度过了好几年。
她没有死去,和寒冷的较量成为她每年冬天都不可避免的劫难。虽然痛苦难耐,但她依然坚持着,没有人知道她的这份坚持是为了什么。
她的境界上升地太快,渐渐地,银凰偶尔可以跟祁冲打个三五百回合了。她不知道祁冲有没有故意让着它,但如今的巫沧,已不想与他为敌了。
或许,很久以前,巫沧就已经放弃了与祁冲为敌的打算了罢。
期间,出了一点小状况,这本该只是个小状况的遗漏最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人间劫难,这是当时连巫沧都没有意识到的。
被大长老所囚禁的巫姮在这几年果然成了巫沧卜算中渗人的样子,她失去了死人魂灵的供给,又没了巫力,受到反噬于是苍老得厉害,整日被瘴气和业火折磨地几乎销了人型。可能是受到了老天的惩罚,她的身体变得无法见光,只要被阳光照耀到就会被灼伤,伤口也难以愈合,且溃烂流脓。此时的巫姮模样如同厉鬼,如若出现在世人面前,恐怕会活活吓死不少人。
她以往造下了太多的杀孽,之前还能凭借练的那点邪魔外道消解那些因果,如今没了巫力,只能用这残缺之体生生受了。亏得因她而死的那些,多是些没有道行的无辜百姓,若是再多几个巫师的话,只怕她早已是性命不保,更不可能有机会逃之夭夭了。
没错,她逃了,且成功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