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如意面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原来诸位日学夜学经世致用的文章,受临安王所托,却在蝗灾来临时,无一人献出可用之计,还需要在下献策……临安王所托非人啊,满殿高士,竟无一人可用。”

    她直指问题利害,那子虞面色一变。

    盛如意还没说话:“这是否说明,阁下经世致用之策学的泛泛,还不如我一个学穿针引线的人?”她修长白嫩的指尖抚过茶盏,微微敛眸,极尽优雅:“若不然,阁下也改学穿针引线,看是否能如我一般,提高些经世致用的本事,也对得住临安王对阁下的信任,免得碌碌无为,空惹笑谈。”

    “你!!”

    那子虞被这么一气,气得倒仰,他何时见过这么伶牙俐齿、毫不退让的女子?

    其余人见势不对,微微皱眉。

    子虞急道:“蝗灾之事,不过是凑巧。改瓯为汉这样的计策,稍有不慎就会产生兵祸,在兵祸、战争面前,哪有女子说话的余地?”

    说到这儿时,子虞自觉找到了能攻击盛如意的地方,声音越渐高昂:“保家卫国、经世致用,从来都是男子之策,女子既然从未参与过,此刻就不该狐媚惑主!”

    “先生真是大才。”盛如意笑道:“如先生是在战场征伐的士兵,那么想必,先生身上所穿战衣,不必让女子缝制,只需以先生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凭空编出称心的衣服。先生所食米饭,想必也没经过女子之手……”

    “以先生的气节,若先生之家恰巧处于破城之地,想必先生家中女子也不会遇害。”盛如意轻轻道,那子虞闻言,怒不可遏:“你竟敢胡言乱语!”

    盛如意道:“我何时胡言乱语?城郭若破,则男女皆受屠戮,先生难道见过古往今来一个城池破碎后,男子死了,女子还活着的道理?在兵祸面前,男子以武抗衡外敌,女子以柔照管后勤,以全城之力抵御外敌,若城破,男女同死。可到了先生口中,便成了女子从未参与过战争。”

    盛如意不慌不乱道:“按照先生之言,我只能想到要么先生不智,只以为用武力抵抗外敌才叫参与战争,那么如同先生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该最先引颈就戮。又或者,我只能想到,若是城破了,先生家的女眷根本不会被外敌折辱,所以先生才说女子从未参与过战争。先生,不知你是哪一种呢?”

    哪一种?

    其余人闻言都有些头皮发麻,承认前者,是承认自己蠢,承认后者,则更是奇耻大辱。

    这女子长舌利如qiang。

    子虞气得浑身哆嗦,又可恨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道:“女子谬论,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盛如意轻笑一声,细细地看着那个子虞。

    像是恍然大悟般道:“我观你是谁,原来是江夏子虞,失敬失敬。当初子虞进京,美妻为凑盘缠,十天十夜给人织补衣服,留下‘鸡鸣促织’的美谈。可是子虞一家进京后,仍然得靠着子虞在临安王府谋差的钱养家糊口,子虞养家之重担如此繁重,难怪认为女子无用,鸡鸣促织又有什么用,还是得靠子虞啊。”

    “……”

    场面一时彻底安静下来,盛如意这话,不就是在说子虞明明受了妻子的恩惠,却仍然瞧不起妻子的用处?

    子虞可不像太子风璟,这样的酸腐,把仁义礼智刻在骨子里,最怕被人戳脊梁骨。

    如今被拿住把柄,子虞面色惭然,垂首不敢再说话。

    盛如意慢慢品茶,室内高士如云,此刻居然没一个人敢再冒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