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道从朱府到千红阁的必经之地,锦秋不敢给国公府递帖子,怕教鸣夏觉察,便只能在华阳道尽头的醉香坊等着,从早坐到晚,已连着等了两日。
夏日天光得早,辰时三刻,官道上已是人群熙攘,醉香坊中酒客甚多,喧闹异常。
锦秋与红螺和阿大三人一同坐在靠大道一侧的位子,透过窗棂,锦秋盯着前头那坡顶,陆续有几架马车迎着朝阳飞驰而来,掀起一片黄尘。
行过十二架马车之后,锦秋终于等到了朱奥。
“阿大!”锦秋对着那挂白泽的华盖马车一指。阿大筷子上夹了个花生米正往嘴里送,一听锦秋唤他,筷子一放,大步出了门。
红螺凑过来,与锦秋一同望向外头的大道。只见阿大张开双手,气定神闲地往那大道中央一站。马车在离他十步远处骤然停下,马儿前蹄高扬,马倌鞭子一挥,大喊道:“混帐东西,知道这是谁的马车么你就敢拦?”
阿大一手攥住抽来的马鞭,向他抱拳,几步上前与那马倌耳语了两句。接着,帘子撩起来,朱奥踩着马扎下了马车,由阿大领着往醉香坊来了。
“红螺,你与阿大在外头守着,”锦秋吩咐,红螺应是走出酒楼。
朱奥一身藏青色右衽,胸口处以青金线绣双龙出海,恣意又不失稳重,他嘴角含笑,阔步而来,瞧着比先前精神许多,想来是朱国公身子大好了。
“宋大小姐,哦不……姨姐,你要寻我到我府上来便是,做什么半道上堵我,难道是见不得我去千红阁,要给你妹妹出气?”朱奥打趣道。
他一撩袍子坐在锦秋对面,扫了酒桌上摆着的四个青瓷酒杯一眼,笑道:“哟,酒都备好了就等着我呢?”说罢自顾自斟了一杯酒。
“你去千红阁那是你的家事,我一个外人怎好多嘴,只不过今日我确是为她而来,”锦秋自斟一杯茶,抬袖抿了一口。
朱奥也端起青瓷杯啜了一口酒,蹙眉咽下,指着青花酒壶啧声道:“不成,这酒兑了水!”
锦秋见他似乎对鸣夏的事一点儿不上心,放下茶杯,道:“此事事关你朱家子嗣,你可要听?”朱奥这才掀了眼皮子瞧了锦秋一眼,肃了神色道:“你说。”
“这事儿我若说了,只怕你也不信,不若你请个大夫为她把把脉。”
朱奥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先前太医来府上为父亲请脉时母亲便让他给鸣夏也瞧瞧,那时鸣夏说什么也不愿,终是罢了,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朱奥着恼,却故作不屑,把玩着酒杯,转而笑道:“听闻你近来与那许什么的走得极近?”
这说法就委婉了,外头估计传得更难听。锦秋双唇抿成一线,盯着朱奥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谣言!”
朱奥唇角一勾,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双指并拢敲了敲桌案,道:“王爷有多看重你我是看在眼里的,这回你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替他欢喜,只是你闹出这么个事,宫里太后晓得了,只怕是……”
锦秋垂下眼,又斟了一杯茶,接下他的话:“只怕我入不了太后娘娘的眼,这我心里明白。”
锦秋望向窗外,大道上人来人往,大多不过错身而过,也有因踩着了前头人的足跟而与他多说两句话的,然而只是两句,便各自往各自的道上走了。
她与周劭也是不也是如此么?原本就是个路人,没留意踩了一脚,道个歉就得各自上路了,没缘分,是怎么也走不到一起的人。
锦秋忽而感叹:“这世上的事真是说不准,先前我绝想不到你会与鸣夏成婚,后来你们就成了,我以为我要嫁给表哥,最终却允了王爷,如今又闹了这么一出,今后如何还真说不准。”
朱奥似有所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刻钟后,朱奥的马车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