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许放的两个侍卫见状,手上用劲儿,扣住他的肩头,将他整个儿按在青砖地上。
只听“咔嚓”一声,肩胛骨被压断,许放面色瞬间煞白。然而他是个硬茬,忍着钻心的疼扭着身子,双腿仍“咚咚咚”地砸着地。经这一番折腾,嘴里塞的东西也“呸”的一声吐了出来,他扯着嗓子大喊:“广平王,你这个口蜜腹剑的伪君子,还我母亲命来!”
“大胆!”侍卫统领拾起红绸子往他嘴里一塞,接着就跟屠夫拖猪仔似的将人拖出去了……
周劭紧促眉头,他连他母亲是哪个都不知,何来还命一说?
李氏则以帕抵着鼻尖,微垂下头不敢看被拖走的许放,心道幸好许放误以为害他母亲的是王爷,若知幕后之人是她,到宋府来闹这么一场,她只怕要做一整年的噩梦。
“这疯子不必理会,入席罢!”周劭扯了扯嘴角,朝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人便又若无其事地高声说笑,各自入了席。
周劭将那刺入半寸的匕首拔、出来,收入鞘中,人却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垂头盯着光滑的紫檀木雕花案面上那被匕首刺入的一道裂缝,面色渐渐阴沉。
这人当初那般惜命,今日怎会不顾性命闯入王府,而他又是如何混入王府的?难道是有谁幕后操纵,想看他广平王的笑话不成?
“王爷,您该去瑞亲王那儿敬酒了,”守德被周劭方才掷匕首的模样吓得不轻,却也不得不颤着腿上前提醒。
“查,给本王好好查查,这人是如何混进府来的!”周劭瞥了守德一眼,而后才转身往大堂外去。
事情虽闹大了,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什么事儿,却无一人敢吱声,甚至却连京城里最爱说长道短的郑夫人都闭口不言假装天下太平,毕竟这是王府的喜宴,没哪个人敢不给广平王面子。
看着这一片风平浪静,鸣夏心里颇不是滋味,然而她也明白,明面上大家不说,关起门来能将此事里里外外扒得什么都不剩,今后只要一说起广平王妃,头一件便是今日这桩事,如此一想,她这心里又舒坦多了。
锦秋却坐在七录斋的双喜龙凤床上担惊受怕,这件事儿显然是李氏和鸣夏那两人谋划出来的,她现下真想盖头一扯,走出去指着她们的鼻子骂一声蠢货。大喜之日被损了名声,王爷能放过谋划此事的人么?到时若是查到她们二人头上,她们吃不了兜着走不说,还连累宋家。自家人算计自家人,还就在明面上,传出去真真是让人笑话死。
若只是王爷查还罢了,他到底是爹爹的女婿,不会真怎么的,可是王爷与她是皇上赐婚,若是宫里要查,给李氏给宋家扣个侮辱天家的罪名,那时才难办。
“小姐,方才那人是故意往您和王爷头上泼脏水,您才嫁过来,王爷该不会为此事怪罪您罢?”红螺四下张望了一眼,见外间无人,这才敢将憋了许久的话问出口。
“横竖已是这样了,没事儿的,”锦秋沮丧的脸隐在大红盖头下。
二人不再言语,锦秋百无聊赖地端坐了几个时辰,眼见着一爿裙幅上彩线绣的凤凰由初时的流光溢彩,渐渐暗淡下去,最后甚至再瞧不见。接着两支红烛亮了起来,锦秋眼前又是一片红,暗红,足尖的流淌着浓郁的黑,金色并蒂莲沉在泥淖里,没了勃勃生气。
任他再喜庆再令人心潮澎湃的事儿,等上这几个时辰,都得困倦,又因昨儿夜里没合眼,现下锦秋眼皮子便开始打架了。
“王爷!”
听见红螺一声高喊,锦秋眼皮子猛地掀开,身子立时坐直了。
“下去罢,”周劭的声音带着三分醉意。
锦秋竖起耳朵,轻缓的脚步声渐近,每踩一下,她的心便抽搐一下,当瞥见那双平金绣鸳鸯的勾头履时,锦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接着,盖头被秆秤儿缓缓挑开,锦秋抬眼,大红色圈金绒绣海水纹蟒袍,金线绣龙纹压边的领子,白玉雕一般的面庞,那样流丽的轮廓,那样璀璨的眉眼,神仙一样的人物,幸得这喜庆的红色压住了那高高在上的气度,为他添了些人气儿,不然锦秋甚至不敢看他。然而锦秋借着光再细细一瞧,才发觉他眉眼之间冷淡疏离,这模样像是被逼着来洞房的,锦秋不由微微蹙眉。
周劭也望着锦秋,说不触动那是假的,多美的人儿,一泓春水一般凌凌的眼,面庞珠圆玉润端端正正,眉眼口鼻无一处不精致,哪哪儿都好看,尤其娇嫩如花的唇瓣,教他想起当日医馆中的那一吻,真想尝尝她唇上的胭脂,可惜啊!
周劭放下秆秤儿,这便踅身走向八仙桌,拎起银胎掐丝嵌红玛瑙酒壶,斟了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