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不是文人,那,是不是男人呢?”沈华又背老人又抱孩子又推车又拖行李,忙活好一阵,正头晕眼花踉跄之际,被人浪一冲,恰巧搡到了他们跟前,听到这几句话,立即扭过身高声道:“章府督也是文人,可他现在还在城头上挡着努羌人的铁骑呢!他身边只有两千不到的地方军,努羌人足有数万!”

    这话让一旁的几个耳尖之人听到了,一传十十传百,人群中霎时议论纷纷。

    “居然是那‘章阎罗’在拼死拖着敌人,让我等逃生啊!”

    “这自古以来可都是当官的先跑,哪儿有当官的断后啊?这是真的吗?”

    “咱是不是冤枉了章府督?若没有他在城头顶着,咱哪儿还有时间跑?”

    “呵呵,没有他或许咱们跑不了,可没有他,咱说不定还不用跑呢!飞鸢军在咱煌城驻守这么多年,他一来就被整散了,现在可不就是活报应?”

    “当官的啊没一个好东西,别信!”

    “谁说的?从前沈将军在时,治军严明,对咱老百姓秋毫不犯,保护咱们煌城不受努羌狗欺侮,怎的不好了?”

    “沈将军固然是好,飞鸢军也固然了得,可你别忘了,‘北府赋税,苛逾举国;煌城赋税,苛逾北府’……”

    “嘘!你不要命了?!”

    那些话一阵一阵飘进沈华耳朵里,他就像被人点中了穴道似的,僵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好半天晃过神来,一抬头正对着奚兰生的目光。

    那吴荣还在旁边絮絮叨叨,抱怨沈华一个小厮竟也如此猖狂,我再不济也是朝廷命官云云。奚兰生终于不耐烦了:“大人既还知自己为朝廷命官,就不当有损朝廷名器!是去是留全凭大人自行决断,只是日后别失悔便是!”

    吴荣正想抬腿开溜,一眼瞧见身后的属官和随从们微露鄙夷之色,不由得又有些踌躇——倒并非是因尚存羞耻心,只是他知道,此番若逃走,自己这乌纱帽也就算是到头了,指不定朝廷日后还要秋后算账问个大罪……这脚便迈不出去了。

    “大人若能助我等尽快疏散百姓,也算大功一件。方才之事,在下什么也不知道。”奚兰生看破他心思,又给了个台阶。

    吴荣一咬牙:罢了!都说富贵险中求,自己兢兢业业一辈子,好容易混到今天这个位子,丢官还算事小,若坏了子孙后代的仕途岂不是事大?赶忙转了一副面孔,又是撸袖子,又是骂随从:“还不快去帮乡亲们拿东西?一个个木桩子似的戳着,没半点眼力见!瞧瞧人家督公门下,再看看你们!”

    天色越见深沉,奚兰生凝神侧耳,忽地全身一颤,一扯沈华的衣袖悄声道:“努羌人已经来了,我听到了金戈之声。”

    沈华心头狂跳,可脑子却越发清醒,看了看长龙般仍然望不到头的人流,同样回以低声:“不可让吴荣与百姓们知道。一旦慌乱起来,便不可收拾了。”

    奚兰生见他这么短的时间里便已扭过少年心性,陡然变得处事有度、处变不惊,心下也十分欣喜。当即不再多言,默契地配合着奋力疏导百姓。

    直至日头完全隐没,百姓们终于完全撤净,就连吴荣等大大小小的官员和扈从都已逃窜而去。奚兰生将自己和沈华的马牵过来:“走吧。”

    沈华缓缓摇头:“我要去找先生。”

    “你怎么……”奚兰生本以为他好容易开了窍,此刻见他又开始犯犟,不禁大为头痛:“若天意眷顾,章瀚辰自然能绝处逢生化险为夷;若他时运不济命该如此,你去也于事无补,何苦枉自送命?这本不干你事,你不是还要为爹复仇,为家族争光么?”

    “是,我也知道。我只是觉得……”沈华勉力笑笑,忽然之间喉头发涩:“章阎罗,他很孤独。”

    奚兰生瞳孔一震。

    “他若真是阎罗,我倒要看看他的地狱里,究竟装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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