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院子里的昨叶何，不小心被我踢倒了。”这句话萦绕在于晓墨耳边迟迟不散。
昨叶何这种植物，几乎没人认识。宋雨琛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知道我是谁了？
种在花盆里的昨叶何，是于晓墨的身份证明。花盆很特殊，是她那个组织才有的。上面的浮雕是可拆卸的，也就是一个简易机关，组织里的人通常会在里面放一颗毒药，在危急时刻吞下药自杀。这也是老套路了。
于晓墨越想越不对劲，干脆披上衣起身拿起灯，昏昏黄黄的灯光颤颤悠悠地照耀着前面的路，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她举着灯，走到打翻的花盆前，手像灯光一样颤颤地拧开了机关，向里面的夹层摸去——那颗药，不见了。于晓墨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湿透了身上披着的单衣，也凉透了她的心。
她疯了似的冲到宋雨琛那间朴素的小屋门前，疯狂拍打门环，吵得邻里打着哈欠，探出头，口中骂骂咧咧。于晓墨也不管这些，还是敲打着本就锈迹斑斑看起来不堪一击的门环。
“干嘛？这么晚了，跑出来找死啊？”宋雨琛睡眼惺忪地打开门，于晓墨毫不掩饰地松了一大口气。
“我花盆夹层里的东西你给我放哪儿了？”于晓墨伸出一只手，像是在坑蒙拐骗。
“在我这儿，放心着吧，昨叶何同志。”宋雨琛笑笑，把于晓墨的手摁下去，“他们也真是，在花盆里放什么不好，偏要放颗毒药。”
听见“昨叶何同志”这五个字之后，于晓墨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压低声音道：“你干嘛？万一附近有人偷听，咱俩都得玩完儿！”
“行行行，你说了算。”宋雨琛无奈地点点头，让出半个身位，示意于晓墨进去谈，“进来吧，给你倒杯茶喝。”
“说说吧，你怎么就被看中进入那个组织了。”宋雨琛一遍沏茶，一边抬眼望着于晓墨，“几岁进的？干几年了？”
“十八岁，算算......也快六年了。”于晓墨握着有些烫手的茶杯，整个脸笼罩在腾起的雾气当中，看不清轮廓。
“六年啊？”宋雨琛抿了一口茶，“那我该叫你一声前辈了。”
“别贫。”于晓墨横了宋雨琛一眼，自顾自地继续道，“我当年只有十八岁。刚及笄的年龄。那个时候我已经名扬京城了，成了所有人口中的才女。我现在还觉得这个称呼自己真是担不起的，甚至我认为自己被选中也跟这个称呼有些关系。如果没有才女的名号，谁知道我于晓墨？当然我也希望他们不是冲着这个名号来的，而是真的看中了我的才华。
“那天好像是八月十五吧，中秋节，团圆的日子。我和家人一起出去玩灯，可是人好多啊，真的好多啊，我和家人生生被那些人挤散了。我能听见家里人喊我名字的声音，但是我过不去。我只能看着自己和家人越来越远。那种感觉我不想经历第二遍，太难熬了。就在这时候，一个男人——其实也没比我大多少，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蹲下来，很好脾气地问我，我是谁，家住何方，可有老师教导。我当然一一回答了。年轻人牵起了我的手，帮我排开了人群，向前走去，直到找到我的家人。我父母感激涕零，连连道谢，想要给那个年轻人银两来报答。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年轻人把所有的银子都谢绝了，也不愿到我们府上来喝杯茶，只说自己只有一个要求。”
“让你加入他们？”宋雨琛猜道。
于晓墨苦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他说他想让我加入一个情报组织，叫做‘暖春’，还想让我进去替补昨叶何这个位置。之后我才知道，上一任的昨叶何，在一次任务当中，被对方的探子抓住了，生死不知。
“我和我父母当时都觉得这个要求很合理，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谁知道那个年轻人突然跪下来，浅浅地亲了一下我的衣摆，说，他以后，就只认我这个昨叶何了。
“他说，上一任昨叶何，已经回不来了。昔日的‘昨叶何’，已经成为了对方的‘猫耳’。
“当时我还小，单纯的认为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情报组织。平时我干的事情也就是整理整理情报什么的清闲事儿，然后还会练练武什么的，说是为了防身。我当时想，这传说中都很牛的情报组织也就这样嘛，不就是坐坐办公桌嘛？”于晓墨深吸一口气，低下了头，继续道，“直到有一天，我亲眼看着那个说要效忠我一辈子的年轻人在我面前被‘冬雪’的人用一把匕首划开了气管。我至今还记得他最后揪着我的衣服跟我说的一句话。”
“冬雪融后，即为暖春。”于晓墨的眼神突然坚韧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冬雪融后，即为暖春！”
“我当时就立志要给那个人报仇，给所有暖春的冤魂报仇。冬天的雪，也是时候该化了。”于晓墨握紧茶杯的手慢慢松下来，似乎已经疲惫至极。
“不是吧，我真没把人杀完啊？”宋雨琛喝茶的动作都愣了一下，“亏我还以为自己吧冬雪杀干净了呢。”
“估计是分支，但是很强。”于晓墨叹了一口气，但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道，“话说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死前跟我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