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起手来,我有问题要问你。”向晚举枪勒令男孩转过头面向她,按往常她一定会直接上脚暴扣他的下巴,但一想到眼前这家伙随时可能变成怪兽……她还是和善了许多。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男孩双手抱头缩在堆满垃圾的角落里,血水和污水顺着额发一绺一绺地划落,撕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上血迹斑斑。
向晚皱了皱眉,抬手朝他身边开了一枪,结果炸起一团垃圾。
男孩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跳了起来,向晚警觉地盯着他,迅速持枪作防守状,然而他只是更用力地抱住头把脸埋在膝盖间,肩膀一耸一耸的,发出害怕的抽泣声。
“……”向晚把枪口对准他的身体,又默默放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男孩一边颤抖一边小声地哭,嘴里反反复复地念着碎碎的话。
“那个人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向晚突然问,“黎惜山?或者说黎会长?或者说——黎博士?”
听到她提那个名字,男孩尖声惊叫,眼中惶恐如临大敌。向晚和黎明对视了一眼,果然是在害怕那个人么?
“杀了我吧,不要带我回去,求求你了……”男孩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地下酒吧里那个领巾雪白彬彬有礼的少年现在就像是一个神经质的小孩,或许他的心理年龄从一开始就停留在了被关进实验室的那天。
黎明的枪口已经彻底垂了下去,他没想到一个非人状态下足以虐|杀普通人的实验品竟然都不挣扎一下就退回了脆弱的人形,这让他无法说服自己是为了正义而追杀父亲留下的那些嗜血怪物。
向晚看出了他眼里的迟疑,犹豫了一下,也缓缓放下枪。
“别害怕,黎惜山已经死了。”向晚张开双手示意自己已经卸下武器,一步一步缓慢地靠近男孩,用尽量温柔的声音说:“我们原以为你是那个组织放出来危害社会的实验体,你也误以为我们是那个组织派来追捕你的人对不对?”
向晚又靠近了一点,用几乎是蛊惑的语气说:“现在误会解除了,我们不会再伤害你,但那个组织的人还在四处搜寻你们的下落,不如跟我走吧,我会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黎明听她在那胡编乱造,有点坐立难安,然而向晚神态自若地圆了谎,仿佛刚才那场围追堵截只是个误会,现在他们一个是被邪恶实验迫害的无辜少年,一个是暴力打击黑暗组织的正义人士,就差热泪盈眶地手拉手说要一起共创美好明天。
男孩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他用沾满污血的手捂住脸,从指缝后悄悄窥视着眼前的人,瞪大的眼睛里透出幽幽的光。
向晚眼中含笑,耐心地等他开口,心里却莫名升起一丝异样的恐惧,就像是……在被一头野兽打量?
男孩仔细端详着这个面带微笑的女人,又看了看远处那个音容相似气质却大相径庭的男人,缓缓地战栗起来,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像是呜咽的声音。
真是熟悉的场景啊,他想,好多年前也是这么一个夜晚,他为了逃脱讨债人的追杀误打误撞地闯入了一条死胡同,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持枪而来,一步一步地把他逼到墙角,他绝望地闭上眼,然而枪响之后,他竟然没有死,反而是那些人倒在了血泊里。
他小心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名高大的黑衣男子从洒满月色清辉的胡同口向他走来,身后跟着另一群持枪的黑衣人,男人看到吓瘫在地上的男孩,带着谴责似的语气抱怨道:“那些乐色,怎么连小孩都不放过。”
他战战兢兢地爬起来,男人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眼底含着笑意,关切地问他怎么回事,仿佛不是在血溅当场的死胡同,而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街头。
他磕磕绊绊地说爸爸欠了高|利|贷被打死了,那些讨债的人还在追杀他,黑衣男子指了指地上那几具尸体,轻松地笑了笑:“那我正好顺便帮你解决了。”
“不止这几个。”他嗫嚅着说,低头开始抹眼泪。
“可怜的孩子。”男人摸了摸他的头,俯身温和道:“不如你跟我走吧?我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我还能让你变强,以后那些人再也不敢来找你麻烦。”
男孩仰头望着这个高大修长如神父降临的黑衣男子,他带着银丝边框眼镜,披着几乎曳地的黑色长风衣,面容冷硬,眼神却深沉而悲悯,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悄悄拽住了那个男人的衣角。
他相信了那个男人的话,他怎么会不相信呢,一个随手一挥就能号召一群黑衣暴徒的男人,一个指缝里施舍出一点慈悲就能改变他命运的男人,更何况他的父亲已经死了,他早已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