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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五凤楼借刀除奸遭报应黄泉丧命

    城里接二连三地出事,河野真的沉不住气了。他得赶快想办法,扭转当前这种被动局面。这个出身特高课高级特工的日军少将,在洛阳蹲了七年的时间,对豫西各种势力及相互关系了如指掌,很快设定出一条恶毒的计划,阴谋挑起中国人之间的仇恨。在中国人之间不断制造矛盾,让他们自己相互为敌、相互残杀,增加他们之间的内耗,以削弱中国人对日本军队的敌视和威胁。

    很快,河野经过精心挑选,组成了一支由汉奸和日军组成的便衣队,配备了一流的武器,连夜直奔新安县东南的磁涧镇刘家村,诛杀原国民政府新安县县长、国军抗日三十纵队司令刘绍唐在老家里的家人、亲戚及邻里三十余口人。火烧刘氏家族祠堂及周边房屋二十处,并炸毁刘家的祖坟,放言:西山八路军所为。

    前不久,刘绍唐曾密告日军,并配合当地的汉奸武装,伏击了八路军南渡黄河过来的一支数百人小分队,使其损失重大,以逼迫之重新退回黄河以北,刘绍唐知道八路军不会就此罢了。所以,刘绍唐对八路军故意报复深信不疑,这也为此后的“豫西事变”,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与此同时,另一个阴谋也正在加紧进行。当晚,在家养伤近一年的南京政府特使程书阁,悄悄溜进了三阳公馆……

    戎鹞子连车带“货”交给接应部队,二返身又回到了吕家,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别人越是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他越为之,吕长更惊愕地说他,惹了那么大的事,全城都在抓那个穿蓝布大衫的人,你倒是自在地出出进进,也不怕被瞅上了!戎鹞子嘿嘿笑着说:“苟卯大叔的那件衣服我送人了。别看日伪汉奸们诈唬,其实连他们自己也不相信我这会儿仍在城里,我还有件没有办完的事,现在还不能走。”

    戎鹞子来到大顺贸易行,黄天顺自从上次差点被木村要了命,回来后便无心做生意,生怕再出了什么意外。听到店外有人找,正要往屋里躲,戎鹞子已站在了他的面前。黄天顺认识戎鹞子也知道他的身份,慌忙说:“大侄子,我可是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们的事,黄孬蛋也是跟着小六子瞎混搭,你不能对我……”戎鹞子笑着对黄天顺说:“看大叔您想到哪里去了,我今天来只是要请您给孙木庵捎个信,上次您弄的那杂粮,就是通过他的手转给了我们八路军。”

    “他?你们……八路军?”黄天顺不解地两手来回比画。戎鹞子故意问黄天顺:“西京大酒楼的秦快腿你认识不?”黄天顺当然认识,上次的那批杂粮就是他寻的买家。戎鹞子说,秦快腿和自己一样,都是八路军。“我们和孙木庵一直有生意上的来往,想劳您跑一趟告诉他,下一批货的订金,午后在五凤楼茶馆见面时给他。”戎鹞子说着,看着胆怯的黄天顺,拿出一块银元往桌子上一拍,说:“我去不方便,随便你找谁去说一声也行。”黄天顺塌落着眼皮想了半天,最后竟然爽快地答应了。

    黄天顺估摸着戎鹞子走远了,躲躲闪闪地跑到宪兵队,把这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部告诉了木村。

    戎鹞子也没有闲着,他找到白继昌,让他通过庙道会里的内线通知孙木庵,就说在十字街的五凤楼看见了自己,并详细说明自己的穿戴甚至手里所拿的东西。白继昌问:“你小子又想玩什么新花样?”戎鹞子如此如此地说了一遍。

    五凤楼里,戎鹞子要了壶茶喝了一阵子,然后找到茶楼掌柜,两人在后面嘀咕了一会,出来后有个跑堂的穿上了他的那身行头,坐在了他原来的那个位置上。戎鹞子从后门下去,消失在熙熙攘攘的十字路口。

    孙木庵接到消息,一种削株掘根的冲动让他失去理智,带着维持会的人就上了茶楼。在洛阳城,这里是孙木庵最不愿意来的地方,他怕遭报应。

    当年孙木庵为什么非要买下这五凤楼?五凤楼地处洛阳城中心,始建于隋唐时期,当时叫应天门,是女皇武则天登基的圣殿,也是唐太宗兴师契丹时的阅兵台,其壮观古人曾描绘:“晴阳晚照湿烟销,五凤楼高天泬寥。野绿全经朝雨洗,林红半被暮云烧。龙门翠黛眉相对,伊水黄金线一条。自入秋来风景好,就中最好是今朝。”此诗出自白居易的五凤楼晚望。后来金人入中原,应天门惨遭战火,两侧的“延富门”和“紫薇观”荡然无存,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座应天门,又因其上飞廊相连、五阙向外,所以明清以来被称之为“五凤楼”。孙木庵从外地请来“高人”看过,说此乃龙骨之地,大富大贵,然又“福兮祸兮”。孙木庵精明,高人说“祸兮”无非是想多“敲”他几两银子,也就没有再追问,结果……他雇凶投毒造了大孽,最后还弄了个“竹篮打水”。虽时过境迁,但心里仍然发怵。也许是天意:祸兮!

    孙木庵掩脸带着人上了楼,发现面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戎鹞子,知道这里头肯定有“弯弯翘”,回身就要下楼,日本兵却向他围了过来。原来,木村得到黄天顺的报告后,便秘密监视控制住了这里,又看到孙木庵在和那个人说话,而且所描述的衣着穿戴也相符,便对孙木庵暗通八路深信不疑。涂着满脸药膏的木村,冲着孙木庵“哈哈”大笑,挥手让人把他给绑了。本来孙木庵就满心燥气,再看木村鬼一样的脸,仗着身后有河野,忍不住地破口大骂木村:“你这个东洋蠢猪,自作聪明,你知道个骡子球!”他忘记了木村是能听懂中国话的。妄自尊大的木村,岂能容忍一个中国人对自己如此羞辱!再加上那次“青龙白凤玉镯”未能到手,结果似乎被眼前的这个孙木庵给愚弄了,狂怒地青筋爆胀,抬手就给了孙木庵两枪,孙木庵吃惊地瞪大眼睛,看着从自己胸脯里流出来的血,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老道一世,竟会是这样丢了性命。

    数天后,王震、王首道率领的南下支队在此过境,韩钧送来的见面礼堆了满满一院子,除了戎鹞子们拉回来的轻重机枪、掷弹筒等三十多件,还有子弹、手雷等十几箱,以及韩支队在前几次战斗中,缴获的五百多支步枪及一大批手榴弹等,这些武器正是王震支队南下的急需。另外还准备了好几千斤的杂粮和上万斤的红薯。

    王震将军高兴而风趣地说韩钧:“小老弟厉害了!才没几天就发了大财,老哥我就却之不恭了。”韩钧对二位首长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手中有粮万事不慌,你们这次南下可真称得起二次长征,任重道远啊!不比我们在自家门前耍大刀玩起来顺手。”王震搓着硬茬茬的大胡子哈哈大笑,“今非昔比了!那时候咱们是草鞋树皮,后面又有委员长追着屁股撵着打。现在气候不一样了,小日本一天不绝户,战区总司令就不能明着对咱们扔炸弹,除非他光着腚出来不怕丢人。当然了,一旦小日本真的完了,那就不好说了,蒋委员长卧榻之侧,是绝不会容他人有鼾声,况且我王震又是把刀子。所以主席说,这次南下利弊各半,就看机遇了,要我们有充分对付困难的准备,我相信主席的战略眼光和远见卓识。”韩钧感慨地说:“主席胸有雄兵百万,超前地预见和决策非常人所及,当年若不是中央及时识破阎老西的诡计,晋西事变可真随了晋军所愿了!也多亏您王司令员出手快全力相救,我决死队那两千多将士方可转危为安,否则可真让阎老西的算盘给拨拉了。”王震说:“老弟言过了,记得主席表扬你年轻睿智,化险为夷一瞬间,让阎锡山的秤锤掉下来砸了自己的脚面。”两人又说了些往事后,韩钧说:“今天我要杀猪宰羊尽地主之谊,表达对三五九旅将士们不畏艰辛、转战南北的历史壮举。”王震笑声朗朗,“打牙祭就是打牙祭,不作报告也不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时间紧路程远,吃饱喝足就开拔,老弟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韩钧知道王震的意思,在吃饭前他曾问韩钧,你这边“道轨”铺得怎么样了?王震是“铁路出身”,三句话不离本行。韩钧“呵呵”笑着答道:“咱三个团硬邦邦地横在这,四下里外、远山近水谁敢来招惹咱!”停了下韩钧又说:“就是时间太紧,想把这方圆几百里的枪都拢起来,顺着咱的规矩走,还真得费点劲。”王震问韩钧:“要不要我临走前再给你壮壮声势?”韩钧随即给王震行了军礼,“知我者王大将军也!”两人同时“哈哈”大笑!

    第二天,豫西盛传,八路军万人屯兵黄河南岸,队伍绵延百里……手中的家伙什比日本人的都全。

    日军龟缩城里,始终不敢妄动,好几天后,日军才在洛河上游的河滩边,发现了已烧成了铁架子的汽车,在下游的冰碴子中间,找到了那具已被冰水泡涨了的汽车兵尸体。然而这批武器的丢失,更让河野忧心忡忡的心情极为烦躁。河野是个心事很重的人,他不会因此而当众暴跳如雷,他仍然会维护着和装运行的关系,利用这个在他的刺刀下不得不顺从的群体,为大日本圣战服务。河野在等机会,他已经给日军总部打了报告,一旦铁路运力允许,就立即把大豫装运行在城里这二百来个壮劳力,统统押上闷罐车,本土矿山以及重苦体力场所急需大批劳工。为稳住城里物流正常运转,河野还专程上门对吕长更说,相信他和大日本帝国的合作是真诚的,这次“丢车”一定是八路军所为,皇军绝不会冤枉“朋友”,云云。

    吕长更冷漠地听着,始终不发一言,心里清楚河野是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的,只不过是现在他腾不出手来罢了。

    晚上吕长更和苟卯商量,要把夫人送回娘家,“说不定哪一天日本人就得和咱们撕破脸皮,我倒无所谓,夫人总归是受过内伤的人了,受不起那罪。”吕长更无不担心地说。苟卯说:“不行咱就反了他娘的!是死是活天注定,城外到处都是咱中国人的部队,怕个啥!”吕长更也早有准备,说:“行里有一大半都是拖家带口,日本人抓不住带刀地抓铁匠,那咱可就把工友们害苦了,咱们得另想办法。”吕长更起身开门四下看了一下,又掩住门低声说:“给子明带个信,就说我有那个意思。”吕长更没有明说,苟卯心里明白:“让他过来两人照应一下,能走得先走。真逼急了,我一把火烧了所有家当,真枪真刀地趔出去,省得天天受这窝囊气。”苟卯会意,又说,天这么冷路上又颠簸,怕夫人路上受风寒和不适。吕长更主意已定:“总比被日本人关起来受折磨强,再说老二家又出了那事,日本人能饶了咱们?还是走了安生。”苟卯问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吕长更让他把那个白家的亲戚顺便带出城,说:“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鹞子回来后两人又在屋里说了半天的话,我看这里边有事。”苟卯说,明天鹞子也出城,是不是一块……吕长更点了点头,提醒苟卯,别让鹞子再惹事。

    腊月的早晨清冷寂静,顺着洛河滩过来的西北风凛冽刺骨,鬼叫一般嘶鸣着、时急时缓地钻进院子里打着转转。早已套好的大车静静地停在大门口,上面铺着干草和毡毯,吕长更又拿出几床被子堆在上面,再三交代苟卯,夫人活动不便,路上一定要多回头看看身上盖好了没有。吕夫人躺在车上,伸出胳膊让吕长更拉住她的手,叹了口气对丈夫说:“你一辈子性格耿直不拐弯,我不在身边没人提醒你,凡事多忍让,可千万别……”说着眼泪流了下来,“你看看现在咱家……成了……”吕长更替夫人把被子四边掖裹紧,心里不免一阵酸楚,“你放心在娘家养好身子骨,待过年了我去佛光峪看你。”

    自从日本人丢了车武器弹药,凡出城通往官道上的路口都设了道卡,出城门里外两道岗,城门里是侦缉队,城门外是保安团。戎鹞子随苟卯赶的大车走在前面,岳准、石天来和交通员远远地跟在后面。侦缉队的人认识吕家大车,缩在领子里的脖子扭了几下,做了个放行的动作,可出了城门楼子却被保安团给拦下了,“娘儿们”排长走过来对苟卯说,上头有令,所有车辆只准空车出、重车进。苟卯对他说:“车上可是侦缉队吕队长的娘,想到乡下走走亲戚,能不能给个面子?”

    “娘儿们”排长不服气,侦缉队又咋啦?侦缉队比别人尿得高?他们能当了日本人的家?这是宪兵司令部的命令,老子还想多活几天呢,不放行!

    侦缉队的人看到保安团拦了队长家的大车,便也跟着出了城门,又见其出言不逊,几句话不和就与保安团的人推搡起来,嘴里也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保安团占着人多势众,围过来连连拉着枪栓。苟卯不想惊吓了吕夫人,赶忙说,算了算了,不让出就不出,这串亲戚的事早一天晚一天也不耽误,我们这就回去。

    别看侦缉队人少,可这帮人平常霸道惯了,又都是城里的地痞混混,根本不吃保安团这一套,也纷纷拔枪相持。娘儿们排长有恃无恐,命令另一个士兵:“去,把日本人叫来!把他们统统带到宪兵队去。”可刚转过身,就被大车两边的三个人给堵了路。眼看这事谁也下不了台阶,娘儿们排长掏出手枪就要示警,戎鹞子走到他身边,毕恭毕敬地抱拳恭揖:“长官息怒,都是兄弟我晚来了一步……”说话不及,上前一跨反手一转,对方的手枪已到了他的手中,娘儿们排长一看是他见过的厨子,张嘴要喊,冰冷的枪管已戳进了他的嘴巴,这一出乎意料的变化,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娘儿们排长被枪管子捅地伸着脖子想呕吐,眼瞪着张开了的“大机头”,蹲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高高举起双手表示服从。

    戎鹞子对他说:“我不想和你还有弟兄们过不去,我与侦缉队和这辆大车也无啥关系,我是八路军的戎鹞子,咱们见过面的!城里所有和日本人过不去的事都是我干的。”娘儿们排长拼命眨眼,表示明白。“我不想在这儿出点绊子耽误事,你乖乖地给我们送行后,你们两家怎么打都与我无关。”娘儿们排长生怕枪走火,不敢点头也不敢下跪,用鼻子“哼哼”着表示愿意。戎鹞子把驳壳枪管从他的嘴巴里拔出来,像是喝了口凉水一样平淡地对娘儿们说:“下令吧哥们,让弟兄们把枪栓都卸下来,有多大劲使多大劲往远处扔,等我们走远了再捡回来,丢了枪日本人也不会饶了你们,只要你们手上的枪别有事没事胡乱舞扎,我就不难为你们!”娘儿们排长连连点头,大声重复着戎鹞子的话,“弟兄们,别犯傻,照着做咱们吃不了亏。”侦缉队听说是戎鹞子,没等岳准他们过来,就连忙把手枪扔在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