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波折,终于打听到地鼓的消息,约好的在餐厅见面,在西餐厅见到他时,他正被一些小姑娘围着要签名,我心想帅哥就是不一样,走在哪儿都闪闪发光,镶了钻石。
应该是大学附近的附属中学放学后的高中女生,地鼓站在人群中就很显著,跟个小明星似的,私底下他不说话耍帅的时候我们都称呼他“男模特”。上次无人小区旧楼见鬼回来在路上老韩请吃饭,地鼓吃了几口不吃了,隔壁桌有人过生日,被人家偷拍,起哄搭讪,是我我也吃不下去,他到外面站着,拉普跟我吐槽,看,男模特走秀来了。
自此就叫开了,我发现拉普真是个起名鬼才,地鼓是我叫的,但男模样是他起的头。我心想男模特也是塑料模特,摆在橱窗里不会动那种,还挺适合他,这些女生好像在橱窗外看衣服一样叽叽喳喳,对着个假人有什么好叫的。
但是人会给你签吗,可别烦着了吧,这样想着预备上前解救他,小姑娘散开捧着纸笔本子抱在怀里压抑着低低兴奋尖叫,无意间瞥到本子上的内容,居然写了有字,有字!
快走两步过去没有见到印象中死亡气息笼罩,仿佛在撒手人寰跟弥留世间徘徊的苍白死人脸,或是悬而欲绝让人不敢靠近的阴郁气质都不复存在,就连大眼珠都变得正常起来。
穿得也规矩,甚至超凡脱俗审美一绝,戴副没有镜片的镜框,盘靓条顺,这是我今日第二次震惊,震惊全家、震惊全宇宙那种震惊。
我向不远处离我几个座位,伪装成普通食客的拉普打了个眼色,我俩跟便衣警察似的。他给我发了条消息:「男模特美瞳哪买的?」
要不是还没到那么熟稍有忌惮我就上手扒他眼皮了,他正气定神闲地把笔收起来,笔帽盖上,咔哒一声,笔身在手指间转了一圈,放回旁边架子上。
我说:“你给她们签名了?你还给了联系方式?”我看了眼他刚要收起来的手机屏幕,“你还扫码让她们加好友了?!”
他笑了一下,问我有什么事。笑了一下!我没看错吧,这预备死人会笑,在桌子底下拿自己手背掐了一下,会痛,不是做梦。我要是他爸爸立马跳起来打电话取消太平间预订席位,省下一笔墓地礼堂丧葬费,真不错。
没有必要迂回试探,我开门见山:“关于我身上的怪事,你知道多少?”
他看着我,眼神平和,没有异样:“我不知道。”
我说:“你在别人身上还见过吗?”
他说:“不知道。”
之前跟他大学同学打听,说他话不多,如无特殊情况不与人打交道,整个一自闭儿,但你他娘的跟我装傻就太不是个人了,我现在病急乱投医哪里还找得到人问,老韩说的我是不太信的,不知道有几分真假,总不能上来就问,嗨,您老上辈子是自然死亡的吗?
服务员上了牛排,摆好刀叉,我眼疾手快立马收走,他有点惊讶,我藏在身后,跟服务员说不好意思啊换副软的塑料勺子。
他说:“塑料勺子怎么吃?”
我说:“我给你切。”
拉过盘子切起牛排来。说实话我对于他上次为了证明自己伤口愈合快,也可能威慑隔壁桌对他有想法的女生不要付诸实践而出其不意的举动仍然心有余悸,后半程怕他吃着吃着再拿筷子捅自己嗓子眼儿,时不时看看他。
他面无表情地把筷子从喉结插进去,除了收获隔壁桌的尖叫外就是我们的目瞪口呆,过来要微信的那女生吓得生生跌回座位上。他拔出来,绷带染红的一片白色面积很小,很快不流了,他淡定得仿佛给自己做了个气切手术,不带麻醉那种,然后站起来走开。
危险性更高的刀叉怎么能到他手里,给这种人提供工具,无异于帮凶。这就好像有梦游症的人,你并不知道梦游的人会做出什么举动来,我就曾经看过一个视频,梦游的人从寝室躺着蠕动出来,从五楼翻下去砸到地上,第二天发现尸体都凉了。
那视频搞得我阴影好久,又后怕,我要是有梦游的小孩弟弟妹妹但凡我的亲人,我就晚上不睡觉搬个凳子在他床边坐着,时刻监督日夜看护,梦游的人尚且如此——而且梦游症患者只有睡着才有危险——别说白天黑夜都处在危险之中的抑郁症患者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想起公共场合又作罢,挑了挑眉说:“你对我有多了解呢?”
多了解?我不了解。我说:“你有规律去看医生吗?像我上次说的。”
他说:“有。”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