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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他是水西叶氏的养子,但他其实是在三朵神庙长大。

    这倒不是叶氏一族苛待他,相反,叶氏族人从老夫人到叶青臣,都是心性纯良之人,让寒川居住在神庙,是为寒川着想。

    二十年前,寒川刚被带回叶府的时候身体虚弱,叶老夫人本以为这孩子在雪山下冻坏了,休养些时日就会好,但很快就发现他的病情不是那么简单。

    这孩子自从进了叶府大门,便不吃不喝,昼夜啼哭到浑身抽搐,面色时常赤红,甚至一度出现了妖异的重瞳。

    叶府请了水西最德高望重的巫医来看,巫医断言,此子并非凡子,不能在人间长大。

    叶老夫人依言将寒川送去了三朵神庙,并派人照看,令人称奇的是,自从寒川到了神庙,身体一日好过一日,果真渐渐康复。

    寒川自此长居神庙,再没回过叶府。

    叶氏自大孟太1祖朝受封永宁宣抚使,世代镇守西南,在永宁一地是繁衍几百年世家大族,虽然当家人性情良善,对寒川这个养子也另眼相看,但氏族内部的复杂关联,叶氏同样逃不脱,寒川长居神庙,受人尊崇的同时,也落了个简单。

    神庙里人不多,当年寒川搬过来时,除了奉叶老夫人之命前来照顾寒川的老嬷嬷,神庙中只有一僧一道,师徒二人。

    僧人就是白日里在神庙中摆卦摊的和尚,法名道继,如今大约四、五十岁,乍然看去眉慈目善,法相庄严。

    这和尚若是在早些年,单纯凭脸也能混个高僧大德的名号,奈何没生在好时候。

    先帝一生都致力于夺回陷落敌手的南半江山,前半辈子忙着打仗,后半辈子忙着治国,无论是梵音佛经,还是大道清心,他老人家都没工夫听,因此无论是道士还是和尚都凭本事自由发展,哪怕没有备受推崇,但也能混个布施,彼此之间相安无事。

    只可惜,这种平衡从承平帝掌权后逐渐被打破了。

    先帝晚年的时候被旧伤和社稷拖累,连病带累,身体一直不好,如今的太后当时的皇后心疼先帝,劝了几次,最终先帝松了口,让彼时还是太子的承平帝奉命监国,代先帝视朝。

    而这位承平帝可能是受过一些不可考的刺激,平生最恨秃驴,推崇老道,因此登基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崇道灭佛,满世界的拆寺庙逼和尚还俗,不还俗就地格杀,承平一朝的僧人们被迫颠沛流离,苦不堪言,而无数佛寺也就此楼台烟雨中。

    而和尚们的日子开始不好过,其实从承平帝当太子奉命监国的时候就开始了。

    道继和尚大约就是那个时候出门避祸的,他一路从中原向西南而行,逃到水西时几乎沦为乞丐,幸而被在三朵神庙修行的老道士所搭救。

    老道长与叶老夫人的娘家沾亲带故,心地良善,虽是道门中人,却同情僧人们的遭遇,因此收留了道继,对外宣称为师徒。

    那几年,道继和尚随老道师父修行,这师徒俩既不炼丹,也不念经,躲在神庙里,双双沉迷博大精深的阴阳术,是以这师徒二人身在红尘之内,却过得并不清苦,平时给人算卦解签也能获利颇丰,如今道继承袭了这份衣钵,哪怕有一天水西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处,他也能凭此再创事业,十分有用。

    再后来,老道长仙去,叶氏老夫人发现道继不仅佛法出众,文采见识亦是当世人物,水西之地偏远,名家大儒少,请了也多不肯来,于是到了寒川开蒙的年纪,叶老夫人便提出请他担任寒川的授课师父,道继答应了,也就在三朵神庙中留了下来,至今已有二十多个年头。

    几年前,一直照料寒川的老嬷嬷年事已高,寒川为她置下一些产业,送她回乡养老,神庙中便只剩下了道继和寒川。

    寒川担着水西族中事,三朵神庙的田庄产业亦是不少,道继自己管不过来,田庄里的活也要有人干,于是便雇了个老佣户一起照管。

    老佣户人唤二伯,是没家没业的一个老光棍,得了这么个落脚的地方,十分感恩,干活尽心尽力。道继和尚也没拿他当外人,在神庙腾了间空房给他,吃穿也都是一应照顾。

    这日寒川回到自己常住的院子,推了院门,正和二伯擦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