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知若摇摇头:“我从不唱歌的,何况经年日久,都混忘了。”
齐弗莲登时不满道:“这话不真!殿下不过是不想唱罢了。可我方才都唱了,殿下若不唱,岂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闻言,元知若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我便试试。”
说着,他便轻声哼起了一段旋律。声音轻柔悠扬,曲调缠绵婉转,不似京城曲调的庞大繁复,反倒别有一番清新脱俗的意味。
他哼着哼着,天上又降下一道闪电。雷声轰鸣,却并未将他打断。
听着他轻柔醇厚的歌声,齐弗莲奇迹般得并不像方才那般害怕了,虽仍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但心中却安稳了许多。
雷声过去不久,元知若的哼唱也停止了。齐弗莲对他笑了笑,道:“殿下唱得也好听。还说从不唱歌,想来就是骗人的。”
元知若淡淡笑了下,道:“怎会是骗人的呢?我自小长在宫廷,读诗书,奏琴乐,论剑道,却从未有过歌唱的机会。”
“江国的皇宫这么无聊吗?”齐弗莲惊讶道,“在我们东陵可不是这样!东陵的皇族跟平民走得很近,君王和王子们经常去山间田野,同农人们一起耕作游玩。有时候天色晚了,他们还会以天为被,地为床,一同在草地上过夜。晚上山里的星星很亮,他们就会一起对着星空祷告,唱起古谣。有时一唱就是一夜,从第一颗星星升起,唱到最后一颗星星落下。”
“是吗?”元知若喃喃道。阴云遮蔽了天幕,而他的眼中却闪烁起点点星子。
“是的。”齐弗莲接着道,“我小的时候,也常跟父亲母亲和哥哥一同去山间。”
“哥哥?”元知若有些惊讶,“姑娘不是梁国公独女吗?怎会有哥哥?”
闻言,齐弗莲轻轻痉挛了一下。
元知若注意到她手下的颤抖,还以为她冷,便将外衫脱了下来,递给她道:“夜里风凉,此处并无旁人,姑娘先披上吧。”
齐弗莲接过他的外衫,披在自己身上,又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原是有个哥哥的。”她喃喃道,“只不过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元知若点了点头,望着亭外黑黢黢的天幕,忽然心中一动,迟疑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害怕打雷?”
谁知,听到这句话,齐弗莲忽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元知若一怔,刚想出言安抚,天光却忽又大亮了起来。接着一道震天动地的雷声劈过,齐弗莲短促地叫了一声,竟张口在他左臂上咬了下去。
这一咬力道颇重,他死死忍住才没有出声。等到雷声过去,齐弗莲抬起头来,元知若惊异地在她脸上看到两道未干的泪痕。
“你......”他心中一惊。
齐弗莲缓缓开口道:“那年我六岁,哥哥十岁,我们同父母一起去了山林。也是个夏日,白天天气还很好,到了晚间却忽然下起了暴雨。电闪雷鸣,就像今日一样。我有些害怕,便躲在母亲怀里。哥哥却不怕,他什么都不怕,又调皮,非说那雨下得畅快,要去淋雨降降暑热。父亲一个没看住,他便跑了出去,在雨中四处狂奔。山间林密,一道闪电打下来,正打在他头顶的那颗树上。那棵树瞬间就断了,哥哥就在树下,被那棵树......”
她忽然哽咽了起来,像是有什么抵在喉头,咽不下又吐不出。一道银光闪过,“啪啦啦”一声巨响,比以往每一声都要壮烈。齐弗莲完全控制不住浑身的颤抖,全身上下的骨骼都似要散开来一般。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闭过气去时,肩上忽然暖了一下。她一怔,就感到一只手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她将额头抵在元知若的左臂上,闷声痛哭了起来。
荷塘畔,沈青阮那张如佛俊美,又如冰冷峻的脸又浮现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