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做足心理准备,这句话入耳,黎相忆依旧觉得难堪,喉间被堵得说不出话,不由咬住了唇内软肉。
叫她前世蠢,何况今晚才刚开始,她第一关便受不住,以后怎么过。
深吸一口气,她极力压抑住难堪,蹲身捡起绣球捧在手心。
连接绣球的两道红绸在夜风吹动下轻轻拍打着裙摆,她尽量将身板挺得更直,压低声音道:“皇上赐婚,圣旨在前,敢问王爷我哪里不配?”
红盖头下的声音干净而清脆,宛如黄莺出谷,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那些七嘴八舌的议论戛然而止,气氛在须臾间凝固。
下一刻,她听见了身侧那人倒吸一口凉气的风声。
上头许久不说话,黎相忆便大着胆子往绣球滚来的方向走,还没等她走出三步,前头喊话之人扶住了她的手臂,小声道:“王妃,我扶你。”
“谢谢。”
上台阶,跨火盆,入大门,新郎不知站在何处,她一人捧着绣球进了王府。
一路上,天色漆黑,盖头下有昏暗的光,她只能隐约看到裙摆荡起的涟漪。走着走着,夜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盖头直往她面上扑。
不拜堂也不行礼,算哪门子成亲,黎相忆心头存满困惑,然而扶她的人缄口不语,她也没敢贸然开口。
踏进新房,明亮的烛光透过红盖头直冲双眼,从昏暗中一下子过渡到明亮,黎相忆顿觉眼皮刺痛,不由闭了一下眼睛。
“请王妃在新房内耐心等候,王爷稍后便来。”那人扶着她在喜床上坐下。
“嗯。”黎相忆应声,既然骆应逑没拦着自己进王府,那她姑且算过了第一关,以后,该有不少难关等着自己。
那人一走,喜房内便陷入寂静中,唯有一片红烛燃烧声作伴,烛光憧憧。
她微微仰头,眼前如画卷展开一般浮现出前世的鸿门宴。
圣德元年,骆时遗登基为帝。
杨辉公公去黎府传圣旨的时候,黎曲大喜,亲自去后院喊她,大娘瞪了她好半晌,二姐软言让她好好打扮。
说真心话,她对骆时遗是有些好感,但绝称不上喜欢。他是太子,是人中之龙,都城里不知有多少姑娘盼望能嫁他。听下人们说得多了,她也觉得嫁他是顶级福分。
初遇时,她才五岁,上头有两个姐姐,可骆时遗却喜欢同她在一处,他会带她放风筝,会带她一起荡秋千,全府都说太子喜欢她,她自己也这么以为,以为他喜欢自己,以为自己喜欢他,实际却不尽然。
之后的事顺其自然,然而在她十四岁那年,他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她不懂其中缘由被父亲骂了一通。从那以后,她知道了一件事,庶出身份配不上太子,做人该有自知之明。
那日,八月十五,他邀她进宫用膳说要商讨婚事,她不懂他为何又变了态度,算起来,他们之间已有不少日子未见了。
她几番打扮才坐上轿子,心头惶恐。
当晚,殿内并不只有骆时遗,还有一位,是咸王骆应逑,两人早已落座,看样子相谈甚欢。
骆应逑与骆时遗长得极为相像,至少有八分,但他们俩最大的区别在于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