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应逑一声不响地立在原地,蒙眼的布巾不薄不厚,刚好能让他看见。
通明的烛光被布巾削弱了一半,榻上坐着的新娘仿佛罩了层白烟,一身繁复的大红嫁衣在此刻显得很是应景。
前世毒瞎他眼睛的女人,今日竟嫁给了他。
命运两字,说有多讽刺便有多讽刺。
他抬手一拂,掌风自动带起了红盖头,红盖头往后飘落,露出一张点着红妆的脸,修眉端鼻,肤白染粉,容色绝佳,她低垂眼眸,怯生生的。
这张脸,他还真忘不了,不管是曾经趴在墙头偷看的夜晚,还是鸿门宴那天,他死都忘不了。
那晚之前,他总以为她是单纯天真的,而事实是,她的心肠跟骆时遗一样黑。
所谓的赐婚,怕不是暗藏杀机。
对方许久不说话,黎相忆更慌了,心头像有一万头小鹿在乱撞。一分分积攒勇气,终于,她鼓足勇气抬头看他。
对上他时,她整个愣住。
他根本没穿喜服,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中衣,脸上惨白,病容略重,而眼上正蒙着一道三指宽的白布,眉毛也被盖进去了。
白布下鼻挺如峰,可他的唇却是艳的,好似晚霞之色,也成了他面上最亮眼的位置。
他这番打扮站在新房里格格不入,许是又在给她难堪。
不管如何,她已嫁给他了,更何况是皇上赐婚。黎相忆努力做出一个温柔真诚的表情,一字一字道:“王爷,我把自己赔给你。”
把自己赔给他?骆应逑透过布条看她,她正盯着他,半点没前世的躲闪,出口的声音颤抖而哽咽,一如鸿门宴上。
他重生在一年前,今生没赴什么鸿门宴,这瞎眼自然是装的,与她无关,她说这话是何意。
前世无数个懵懂的夜晚在脑中交织,他清楚,她有一晚将自己当成了骆时遗,娇羞地抱他,还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
大概,或许,是今晚的夜色太好,他被迷了片刻的脑子,脱口道:“成交。”
万万没想到对方会做出这回应,黎相忆即将出口的话语全压在了唇边,她已做好他会骂她打她的准备,然而他却说,“成交”。
她瞪大眼睛看他,似是不敢置信,明媚的双眸眨了又眨。
不说黎相忆诧异,骆应逑自己都惊了,他怎会说出那两字,那根本不是他的本意。
“呵。”他冷笑一声,大步朝她迈近,额前两缕极细的发丝轻盈地往后飘去。
她挺直的身子骤然一紧,刹那间,他的双手按上了她肩头,她整个人往后倒去,陷入软绵的大红锦被里。
他捏着她的下巴,俯身冷声道:“贱人,嫁过来想害本王?”
“……我没有。”她想摇头挣扎,可下巴被他扣着动不了,他靠得很近,近地她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也是冷的。